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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出家见闻录(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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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11-05-10
  
  22、
  
  有朋友问我,你带着你女儿和你儿子在山上学的是什么宗?
  一下就把我给问住了。
  只能瞪大了眼睛,不知做何回答。这个我不懂,名词知道一些,写下来,没耐心的人,一般读着都晕,禅宗,净土宗,显宗,密宗,性宗,相宗,藏传,汉传,南传,大乘,小乘。。。。。。
  还有更多名词。
  更有很多在将梵语翻译成汉语时因找不到更准确的对应的词而直接音译的,还有从藏语翻译成汉语的音译的词,我们熟悉的有“般若”,不太熟悉的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列举多了,我也累,您读着更累。
  我有一个朋友,受过很高等的作家训练,还有一个朋友,和我差不多大,也受过很高级的文字教育和训练,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从事文字工作,尽管他们也很喜欢写作。
  他们问过我,怎么就能写那么多字,出那么些书?
  一下,也把我问住了。
  后来和他们的交谈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对文学知识的了解非常之多,非常之深,阅读的书籍非常之多,他们都告诉我一个事实,人类社会已出版的书籍不计其数,如果堆成长城那样的墙,绕地球,可以绕无数圈。
  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早要是有人告诉我这个事实,我就一个字也不写了。
  幸亏没人告诉我,才使得现在我能靠写字谋生,能让自己不上班靠稿费也能塌实地在山上待着,和我仰慕的僧侣们耗着听经思考。琢磨形而上的这些事情。
  我写文章是因为没想别的,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慢慢地写。更没想过世界上已经有那么多书。我甚至连《红楼梦》也没看过,只知道有个贾宝玉和林黛玉,所知的那些内容是在一些戏剧里和小时候看的年画里了解到的。
  我的一个朋友提起《红楼梦》以及前苏联的一些类似《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作品,就绝望地说,要写就写个《红楼梦》,可是,世界上在乎再多一本《红楼梦》吗?所以干脆就不写了。
  我认识的很多文字工作者都会提很多外国作家的名字以及他们的作品,一长串一长串的名字,听的我目瞪口呆。
  我一个也不知道,也记不住。
  我写剧本的时候,有受过极高水平专业教育的演员总是反复地跟我说,莎士比亚是如何写的,老舍是如何写的。所以,你也应该如此如此这般写。
  我没有读过莎士比亚的任何作品,也没有读过老舍的作品,我对老舍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有个《茶馆》,但我没看过,我知道他原名叫舒庆春,那是中学时,老师让背的,记不住要扣分然后叫家长。
  不看那些作品是因为懒,也没有那么大的阅读能力,更没有那么多时间。
  并不是那么作品不好,更不是那些作品对我没有帮助,而是我总觉得有入门的方法,但这个方法肯定不是把所有的知识都积累起来。因为太多了,就算是能积累起来,那得是多少辈子的事情啊。
  换个说法,能把新华字典背下来就一定能成为汉语作家吗?
  佛教中有无数的经纶,我都看不懂。
  像《金刚经》、《楞严经》因为读的多了,有禅师给布置作为功课,要求日诵,更因为是其汉语行文之美,而了解个大概。别的众多浩若烟渺的经纶,都跟天书一样。
  别说读进去了,读几行就绝望了。
  甚至连每天都上的早、晚课里的一些汉语内容都不懂,那些咒的内容就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有一些祖师大德的传记,读着挺有味道,但我是当故事读的,可是,读到里面祖师大德所做的经纶,就又晕了,光是这些经纶的名字就好几页,别说去读这些经纶的内容了,就是把名字读一遍都费劲。
  一开始还读一遍经论的名字,后来,一看到文章中列举祖师的著作,整篇纸的书名号,我就整个地翻过去。专门找祖师大德有哪些有趣的事迹看。
  像陶渊明和慧远大师的交往就让我很感兴趣。
  算一下,这么多祖师大德,这么多经论都拿出来。那还不堆成山啊。怎么可能读的完吗?特别是像我这样根器的蠢人,更是束手无策。
  但我确信,这些经论,无论什么宗派,讲的都是可以了脱生死的道理和方法。对不同根器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宗派和经论虽然多,但我觉得还是有途径可以入门的。
  我看过一个对我产生很大影响的记录片,叫《从毛泽东到莫扎特》,内容是,八十年代初,中国刚刚经历完文革,西方一个音乐家到中国访问,那时候整个上海连一架够专业演出的钢琴都找不到。
  该记录片完整地记录了一个对音乐有着深刻理解的西方音乐大师和中国音乐工作者的交流。
  其中有一个环节让我很难忘,当时整个中国的音乐界和音乐工作者都已能演奏复杂的乐曲为荣,以此来判断音乐水平的高低。
  越复杂越好。
  所有的专业音乐工作者都疯狂地训练自己能够演奏那些指法极其复杂的乐曲。并且期待与这位来自西方的音乐大师的交流能让自己学会更复杂的指法和乐曲。
  可是,这位大师从头到尾在告诉他们,复杂的指法并不是目的,而是享受音乐本身。
  当然,大师并没有去否定复杂的指法和乐曲,而是指出问题的所在和方法。
  记录片拍摄和剪辑的非常精彩,内容也很精彩,我很喜欢,你可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人类是如何解读音乐本身的。也可以看到人类是如何曲解音乐的。
  在看祖师大德的一些言论中,我发现祖师大德说的最多的是极简单的话,简单到我们都无法相信。
  有的说,要老实念佛。
  有的说,要深信因果。
  在山上,看方丈学诚法师的开示光盘,听僧侣们开示讲座,很少听到“空性”、“止观”、“奢摩他”、“俱舍论”、“唯识论”之类的高深词汇。听到最多的是,要深信因果。
  深信因果。
  就是这个深信因果,成了一个界碑。信则能深入经藏,不信则什么也谈不上了。
  我从很怀疑,到半信半疑,到深信不疑。
  因果,乍一听,像迷信,但思考多了发现,绝非如此简单,有人会说这是为了劝愚夫愚妇向善的方便说法,深想下去,愚夫愚妇确实有,但这么多聪明绝顶智慧如海的祖师大德难道也是迷信啊。
  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所谓大道至简,和前生后世一样,我坚信人是有前生后世的,这个相信绝非人云亦云,我再苯,也不至于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前生后世,又没有看到,又没有证据,怎么就会深信呢?我是靠自己的生活经验来推断的。
  大概是三、五岁左右,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谈论我们曾经是谁的问题,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没有用前世这个词,而是说,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有两三个发言,说他是干什么干什么的。具体内容我忘了,但我记得说的是大人干的那么事情。
  后来,有一个外号叫孙耗子的家伙来捣乱,他听我们说的话他听不懂,于是就吹牛说他曾经是武松,打老虎的,被我们识破,赶走了他。
  但我们的谈话也就结束了。
  六岁那年,我第一次拿到一把二胡。那是当校长的父亲从学校拿回家,临时放在家里的,我清晰地记得,我拿起来就能准确地拉出音阶。还和我的二哥一起比赛,他吹口琴,我拉二胡,看谁的音阶快。
  结果,我赢了。
  当时家里穷,饭都吃不饱,不像现在,谁家要出个这样的孩子还不得当神童给送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训练班呀。
  家里丝毫没有在意为什么我能拿起二胡就会拉。
  十九岁那年,我从家里的破箱子里翻出一根笛子,那是父亲文革时在工宣队时用的,我问他音阶在哪里,他就告诉我,然后他断断续续地吹了个曲子叫《小放牛》,吹完了,给我,我拿起来也吹了个《小放牛》,比他老人家吹的好。
  他老人家瞪大了他的两只唯物主义者的眼睛,看着我,非常困惑,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忘了我六岁那年拿起二胡就能拉的事情了。要是想起来,他会更困惑。再加上他要是想起来,他的这个儿子未经过任何专业文字工作的教育,却可以写出这么多字来,还能画中国画,他一定晕的找不到北了。
  他老人家临终前几个月,对他的孩子们分别做了一些评价和盘点,他评价我,是个天才。
  我也一度认为自己是天才,但这个时间很短,很快我就意识到,并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前世的事情没有忘干净而已。有一些习气和能力比较强烈,带到了今生。
  类似写字和这样的事情,很多,我自己,还有周围的人和事,逐渐的串联起来,用理智来分析判断,答案就逐渐清晰起来,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同样的家境,同样的教育环境,读同样的书,玩同样的玩具,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和命运以及能力,我的好朋友兼同学蔡大头学习就是好,学什么什么会,作为好学生的代表,一路跳级差一点就进少年班,最后就读到了美利坚,我的邻居兼同学四包子,就知道吃,一读书就犯晕,就体育课好,跑的比谁都快,力气比谁都大。我的另一个邻居兼同学吊五子,从小就欺负小朋友,到了法定年龄,就直接进监狱了。出来了,再进去。我写过一本书叫《赤色童年》,讲的就是小伙伴们的各种事迹,因为这本书,大家还搞过一个聚会,席间,惟独没有吊五子,大家说,他怎么没在啊。有人说,谁能找找他啊?另有人说,别找了,找也找不着,连公安局都找不到他。我们怎么能找的到。
  这才知道,他正被通缉呢。
  我开始寻找这一切的原因,唯物主义者的解释是遗传,这个我不能完全同意,我爸我妈就没遗传给我我现在具备的这些习气和能力。
  唯物主义者最简单的解释是偶然,一切皆是偶然,人是猴子进化来的吗,都是偶然的,偶然进化成人,偶然你具备了某些能力,偶然你会生活的好,偶然你会进监狱,偶然。。。。。。。
  这个粗暴而不负责任的解释我是断然不能接受的,连物质世界都有一定的规律,精神世界当然也有其规律。而且,这个解释会给社会秩序带来极大的伤害,对人的心灵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样的人生观指导下,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接受的人生观是因果。
  就是常听人讲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而为人也是因果,一切都是因果,我是我爸妈的儿子,不是你儿子,是因果;我儿子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是因果,世界上有你喜欢的人也有你不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他喜欢的人你不喜欢等等,都是因果。
  万物是由极其复杂的因果规律构成。因是种子,通过缘,最后成熟为果,果就是你当下的感受,痛苦或者快乐乃至没感觉。
  时下比较认同的蝴蝶效应就是其中的一个说法,你打个喷嚏,也是有因果的。那是因为西伯利亚的寒流造成气温骤降,气温骤降你不注意身体,不知道保暖,不知道保暖是因为你老婆因为你脾气不好跟你有矛盾,忽略了照顾你,少穿衣服也不见得都感冒,你体质不好也是你打喷嚏的原因,体质不好和你自己不注意锻炼以及和你父母家族有关系。。。。。。。
  这样一来,就可以判断出,寒流和地球的运作规律有关系,你跟你老婆有矛盾和社会道德的大环境有关系,你不注意身体和你自己的思想意识有关系,你体质不好和你的家族有关系,而你的家族是如此复杂,可以追溯到上一代乃至上一代乃至上一代。
  这一切,和你的一个喷嚏都有关系。
  你曾经伤害过他人,你就会被别人伤害;你帮助过别人,就会被别人帮助。结果什么时候到来,要看缘,缘和万物有关。你和万物有关,我和万物有关,谁都脱不了干系。
  万物唯心造。
  心是根本。
  我接受这样一个世界观。
  这个世界观解决了我的很多困惑。也解决了很多问题。我能写字画画大概是哪一世做狗时给大师译经的经堂看过几天门吧,要不就是有幸给译经的大师磨过墨。总之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凭白无故地就成了现在这样。有人生而端庄,有人生而丑陋,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贫穷,有人生而残疾,有人生而健全。。。。。。。
  绝非偶然。
  接受并推而广大,可以解释并解决众多人类的困惑,个人,集体,战争,仇恨,文明等等,最终可以化解矛盾,消除痛苦,改善未来。还有助于调整改良我们的教育,寻找到更科学和更高级的教育理念及手段。
  我发誓,我绝没有刻苦学习过汉语写作,更没有人教过我,如果让我考汉语语法中的主谓宾壮补以及种种词组结构的正确方法和使用方法,我一定会考的惨不忍睹。
  对汉语的熟练驾驭和感觉一定来自前世,否则就没法解释。我二十岁写的一个小说完全超出了我当时的生活经验和语言经验。之后很多的作品也都有这样的感受。有人叫灵感。我觉得灵感这个说法就是不愿意深究事物的真相而勉强找出的一个词,就是前世的某些信息被唤醒而已。
  我儿子三岁多的时候,我抱着他在路上走,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他念《心经》,二百六十个字,我念了两遍,他竟然就背了下来。除了“。。。。。。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这个地方磕巴了,别的都很顺利。
  当时,我惊的差点把他从怀里扔下来。
  但马上,我就平静了。用因果的定律分析,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我没有用我父亲早年的那双唯物主义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儿子。所以,后来也就不奇怪他己为什么会小小年纪就要求在寺院里上早、晚课。
  但是,因果的说法简单,去真正地相信它确实如此的艰难,好象难就难在它太简单了。我常听龙泉寺的一个僧侣叹息:“难啊,讲法难啊。。。。。。”
  我个人理解他的叹息好象跟这个有点关系,不能深刻领悟因果,就无法深入经藏,当然也谈不上宗派了。即便理解并深信因果,可是面对佛教这样一个极其庞大和深远的人类智力难以企及的思想系统,在没有彻底觉悟的情况下,我们也是很难很难搞明白点滴的。
  说点“空性”可能因为比较玄妙,我们听的犯晕就更容易信服,但像因果这样看似简单的理论,就难以置信。难到连我儿子都说服不了。
  早上,带我儿子去经堂念经,路上,儿子哭诉,姐姐又打他了。
  我问,姐姐为什么又打你了?是不是你又招惹她了?
  儿子说,这次我没有招惹她,她就打我。
  我说,那怎么会?
  儿子说,怎么不会?因为她讨厌我,不喜欢我。
  我说,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儿子说,你帮我教训她一顿。
  我说,这我可做不到。我会批评她。
  儿子说,那她总是打我怎么办?
  我说,你要是做的非常好,尽量别惹她,我想她就不会打你。
  儿子说,不可能。她照样会打我的。
  我说,要这么说,那就是因果,因为你前世总打她,所以这一世,她就总打你。
  儿子说,不对,我前世没有打过她。
  我说,那她为什么总是会打你呢?
   儿子说,你说我前世总打她,那我怎么不记得呢?
  我说,你小时候爷爷抱你,带你睡觉带你看病你还记得吗?
  儿子说,不记得了。
  我说,就是啊,刚过去几年的事你都忘了前世的事情你怎么能记得呢?
  儿子说,那你怎么知道我打过姐姐呢?
   我说,通过推理,否则就找不到别的理由,但肯定不是偶然。
  儿子说,我才不信呢?我根本就没打我姐姐。
  我说,那姐姐为什么要打你呢?
   儿子说,因为我比她小,所以她就打我。
  我说,那珠珠比她小,她为什么不打珠珠呢?
  儿子说,珠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我说,那山上也有男孩子,姐姐为什么不打他们呢?
  儿子说,拜托,你有没有搞错,那是因为姐姐不喜欢我。
  我说,为什么姐姐不喜欢你呢?很多小孩子姐姐都很喜欢啊。
  儿子说,那她也不能打我。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首先,我不能打她,因为她是我女儿,你是我儿子。
  儿子痛苦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说,当然,我会教育她,不许她再打你。
  儿子说,你总教育她,每次教育完了,她还打我。
  我说,那你只能宽容她,原谅她。你是男人,心胸要宽。
  儿子说,我哪有那么宽啊,这样下去,那还不被她打死啊。
  我说,因为你前世打过她,所以这世她就打你。你只能忍着,打完了,就还了。扯平了。
  儿子说,不,我要打她。等我长大了,再打她。
  我说,那就怨怨相报了啊。没完没了。
  儿子说,不行。那我也要打她。
  我说,她打你,你原谅她,宽容她,以后她就不打你了,以后你也不用打她了,今后谁也不打谁了。问题就解决了。否则,就永远解决不了。
  儿子说,我不相信。我前世根本就没打过她。就是她不懂事,所以老是打我。
  我说,那就以后再说吧。
  到了经堂,儿子委屈地告诉他妈妈,妈妈,我前世根本就没打过姐姐,可是姐姐老是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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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有一个让我们心碎的问题。
  就是,这一生,无论你过的得意还是落魄,最后,都要死去。或者,您在读这篇文章的时候,作者,我,已经死了,化为尘土,了无痕迹;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的很多读者,也都死了,刹那刹那;还有,当您放下这本书的时候,您身边的人也有很多在死亡,在一段时间之后,您自己,也会死掉;还有的人从未读到这本书,当然,更不知道我们用文字这样交流死亡,他就两腿一蹬,死了;还有人,从没有认真思考死亡对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忽然死了;还有人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如鸵鸟逃避危险那样,把脑袋扎在沙子里,把屁股撅在外边。
  甚至,还有人,还没从子宫里出来,就被大夫的产钳不小心给活活夹死了。
  这一生,最长不过百年。短不过几十年。
  而已。
  人类,乐观的时候挺可爱的,但有时候也不可理喻,很荒唐,明明就活这么些年,却偏偏都给自己规划出丰富而长远的人生计划,仿佛都能活几百年乃至千年。
  千秋万代。
  这个汉语成语是用于我们表达对政治、财富的美好以及贪婪的期待。
  我们已知的公认的并且有确凿物质证明的人类历史不过几千年。辉煌而鼎盛的朝代也不过几百年。
  对我们的物质身体和我们几十年的寿命而言。放在人类思想根本无法想象的漫长宇宙和时间长河当中,算什么呢?
  任何物质上的成就相对死亡来说,都如此的脆弱。令我们伤心不已。
  我们有能力探索死亡的秘密吗吗?甚至,我们能够驾驭死亡吗?
  我父亲曾经判断他能活八十多岁,他的理由是他的父亲,就是我的爷爷活到八十四岁,他说,他老人家清末时出生在大山沟里,经历了诸多战争和诸多灾难,生活的时代条件那么差,都能活到八十多岁,按照时代进步发展的规律,他自己怎么也不会比他的父亲寿命短吧。
  我父亲对自己的长寿还有一个重大物质信心,就是家里的经济条件改善了,医疗和生活条件都有了巨大的提高。他也期待自己的长寿能够让自己更多地享受儿孙绕膝的美好生活。
  遗憾的是,他老人家七十三岁那年死了。
  我父亲有多次频临死亡的经历,他患有一种先天性的心脏病,病的学名是一个我一辈子都记不住的外国名字,父亲在中年时曾为此在上海做过一次很大的手术。这次手术的风险很大。死亡概率很高。
  麻醉期间,父亲说他有意识。
  他说他要去一个地方,被别人拒绝,然后就醒来。手术已经结束。父亲说那个“梦”很让自己恐惧。
  手术成功之后的多年,父亲患了多种疾病,又经过了一些小手术,包括一次阑尾手术。后来是严重的肺病。父亲的后半生就这样不断地跟疾病做斗争。记忆里,我和我的哥哥们一直陪着他在各个医院的挂号处、手术室、病房里斗争。
  后来,我把父母从安徽接到天津,我们过了一段为提高生命质量而经历的最朴素和低级的生活方式,我购买了一个父亲很喜欢的房子,每天给他买牛奶喝,幸亏他老人家不太爱喝牛奶,否则后来他死的时候肚子里还得有结石。
  金钱并不能给父亲带来快乐。即便有快乐,但是,这快乐很快也要因为死亡的到来而成为巨大的悲伤,要知道父亲是多么喜欢我和我的两个孩子啊。况且,死亡到来之前还有疾病的痛苦,没去过医院的人真应该多去看看,人生在世,什么样的疾病都有,什么样的痛苦都有,我父亲还得过一个病,本来是治疗肺的,肺没治好,忽然尿不出来了。这时候才知道,活人是可以让尿给憋死的。没办法,就在尿道里插一根管子,外边接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不能挂在外边啊,就揣在裤兜里。膀胱里有尿了就流到袋子里。
  后来,治好了前列腺,父亲的下巴又掉了,而且总掉,再后来,七窍流血。一流就是一脸盆。继续不停地去医院和疾病做斗争,直到有一个早晨,他忽然拉着我不让我上班,说刚刚自己做了一个“梦”,但又确定不是“梦”,他在黑暗中行走,看到了很多人,包括过去已经辞世的人,其中很多是被他帮助过的人,几十年前,旱灾时,父亲的钻机在很难打出的地方打出了水,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这些人,他都一一看到了。
  因为恐惧,父亲从黑暗中逃了出来。就“醒”了。父亲一脸的惊恐,我从未见到一生坚强的我的父亲如此地恐惧,恐惧到拉着我的手死活也放,不让我离开他,不让我出门,他面部扭曲,泪流满面。
  那时候,我已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而父亲是。一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
  我们开始谈论死亡。
  我认为,人活着就一定要为死亡做准备。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活,莫名其妙地死,只是简单地追求物质享受,那就更没劲了。
  我决定,不能让父亲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
  我看过一些书,给父母念经咒会对他们的生命有很大的利益。去寺院里皈依更有好处。
  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地,但,我想,总是有利益,为什么不做呢?
  父亲在天津的挂甲禅寺参加了一场很庄严的皈依仪式。
  回来后,我们继续谈论死亡。我告诉父亲,一定要对死亡有所准备。但父亲却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对我的人生观不置可否。
  我给他念经咒,他倒是听。只是有时候觉得太长了,希望我要是再念能不能念短一点的。
  我想,他依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想法和勇气。他愿意听经咒,是因为喜欢和我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于意识形态的分歧暴露了。
  那是一个清晨,我给父亲念《佛说阿弥陀经》,经本是繁体字的,手写的印刷的那种,我记得很清楚,听别的经父亲都打瞌睡,或者听不懂,但《佛说阿弥陀经》他听懂了,在窗边,在充足的阳光下,父亲主动把经本拿到自己的眼前,读上面的文字。
  读到“极乐世界”,父亲说,哪里有“极乐世界”啊。没有的。
  我说,有,我的父亲。
  父亲沉默了。
  我知道,我和我父亲面临的这个问题,是信仰者和非信仰者之间的一个巨大的沟豁。很难逾越。
  父亲要一个物质的证明,证明极乐世界存在。而我却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智慧去证明极乐世界的存在。
  但,父亲的死亡是无法逃避的。
  我找到了一些光盘,感谢生活,我没有能力和智慧,但世界上存在着那些有能力有智慧的人,一张“赵荣芳老居士往生”记实的光盘完整记载了一个老人在临终前几年一心念佛,最终往生西方的过程,火化时,老人的骨灰里有舍利,最不可思议的是未燃尽的一根骨头上竟然清晰地附着着佛像。
  还有一张盘,记录的是有一名居士竟然站在那里往生了。遗容微笑祥和,尸体数日柔软。
  还有几张台湾的居士讲述死亡和往生的事情的。包括很多高僧大德讲法的光盘。
  在家闲着没事的父亲看了这些光盘,其中,看到一个台湾居士讲述他父亲死亡和往生的光盘时,忽然潸然泪下。
  也许,那张盘让父亲接受了死亡的现实。
  我父亲小时候受过简单的教育,1949年以后在地矿部接受过文化教育,搞了一辈子地质钻探,文化水平不高,如果他活着,我想,上面的这些文字他很难深入阅读。
  依我当时对佛法的认知,就是让他老人家念佛。
  虽然我也是人云亦云,但是,依然还是那个大道至简的道理,跟深信因果和众善奉行,诸恶莫做一样。简单的可能就是最行之有效的。
  很多大师也都这样讲。
  我相信大师们的苦心,相信高僧大德们的智慧和证悟。一定错不了。
  在龙泉寺,一名在我看来修为很高的僧侣,就这样嘱咐我们,要多念佛,当然,他也带领我们阅读经藏,也常谈“空性”,也有类似禅宗的机锋交流。
  但他说,他修习过多个法门,都有心得,绕了一圈,最终要“导归极乐”,还是要多念佛。以念佛的功夫开智慧,以念佛的功夫往生。
  当然,我觉得他这话是对我这样根器差的人说的,对那些智慧高的,根器深的可能会有更高的法门。经上说有八万四千法门,但我觉得在山上听到的这些已经很受用。很受用。
  当然,您读到这里,会顿生疑惑,持诵一句“阿弥陀佛”就能解决死亡问题吗?
  这和极乐世界的问题一样,是一个很深的沟豁。很难逾越。我们熟悉的六道轮回也是如此,很难逾越,信与不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法华经》中讲,轮回中做人的概率非常非常之小,按照现在人们的起心动念和行事看,去恶道的做畜生和饿鬼乃至地狱的居多。
  信还是不信?
  这已不是文字所能够表达的。
  信什么不信什么不是光靠文字来的,要靠感觉的。我听一个僧侣说过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出家前,他是个天才少年,刚出家的时候,内心很傲慢,谁都不放在眼里,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很有修为的师兄叫他,来。
  他傲慢地说,干吗?
  这位师兄说,不干吗,你在我身边坐一会儿。
  他说,坐就坐。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两个人安静而无言地坐着。
  之后,他彻底心悦诚服,安心修道,降伏住内心的傲慢。
  这个感觉也让我很信服,我也不是靠一两张光盘,读一两本书就能对他们服气的人,但是,当你在那些真有修为的人身边一待,你所感知的力量,慈祥,你所觉受的气息足以让你对人生进行重新的审视和觉察。
  我有幸和龙泉寺的方丈有过几句话的交流,也在他老人家身边磨蹭过,所感受和觉察的善的、智慧的、觉悟的气息绝非语言可以表达。
  我父亲没有我的这么幸运,他没有机会和大师交流,所以就半信半疑地,偶尔为了敷衍我念几句佛,大多数时间就傻待着,闲着睡觉,看电视,以及和疾病做斗争。直到有一次,他必须做一个彻底的抉择。
  他老人家得了严重的静脉曲张,一条腿已经黑了。
  而且整个人已经萎缩,脸上和身上的皮肤全都皱的如老树皮一样。去医院看病,大夫说,这个是心脏的问题,心脏外有个零件坏损,可以通过手术解决,但是,父亲的身体条件是绝对经不起这个手术的。
  去看中医,中医大夫很有道德感,说,可以治好你的病,但是,下药后会对你的肝脏有严重的损伤。
  这病就等于是没治了。
  静脉曲张不能治疗的最后结果就是腿部坏死。最后截肢。
  父亲再次极其恐惧。他跟我讲了一个他的老同事截肢的痛苦,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单位里有个同事脑子很好使,往上爬的本事大,老实的就只能埋头干活,此人年轻时很风光,老了很惨,先是左胳膊坏了,截肢,右胳膊坏了,又截肢,一条腿又坏了,截肢,另一条腿也坏了,又截肢,最后就剩个脑袋和身子在床上躺着。痛苦之极。
  我跟父亲说,这好象不是我们能解释的了的,也不是一个偶然。肯定是有规律的。您年轻时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实工作了一辈子,还救了很多人,一定会有好报的。现在中医也不能治了,西医也不能治了,我是您的儿子,您应该信任我,咱们念佛吧。信不信也就这一条路了,没别的路了。
  父亲开始念佛。
  数月后,父亲的腿开始逐渐好转,最后,一条腿竟然完全好转,只是脚面上还残留几点静脉曲张的黑青色的淤色。
  父亲脸上的皱纹开始减少,面色开始红润。手上的老树皮一样的皱折也消退。当年,他的手竟然和我的手差不多了。光滑而干净。
  老人家高兴坏了,再不用担心截肢了。
  我们继续谈论死亡,为死亡做准备。
  没多久,父亲又因心脏的问题病了,再进医院,这一次,又有频死的体会,他说,在医院里,大白天,他正躺在病床上做“梦”,忽然有两个人人进来,到并病床边,要带走他。
  惊恐中,父亲醒了。
  这次,出院后,我们对死亡的认知越来越现实和清晰。
  每周末,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一定陪着父母,躺在父亲的腿上,和他说话,谈过去的事情,谈念佛,谈死亡。
  有一次,父亲惊讶地说,我相信念佛了,因为,我念的时候,后面有人跟着我念。回头看,什么也看不到。
  遗憾的是,我没有一直陪着父亲。因为家庭矛盾,父亲要回安徽,和二哥一起生活。
  回安徽的第二十八天,他去世了。
  这期间,他看望了所有能看望的到的老领导,老同事。我们在料理他的后事时,发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银行的密码以及种种可能给后人带来麻烦的事情都做了详细的交代。
  去世的当天,他和母亲外出买早点,买完了,忽然在路边要坐一会儿,坐下后,往后一仰,母亲没有扶住。
  事后母亲说,他当时就走了。
  我二哥赶到时,先将他送进医院,抢救一番无效,给我打电话,我说一定要送回家,给他念佛。
  按照佛教对生死的认知和告诫,人死后,不要动他,神识会有一段叫中阴身的阶段,他的意识和情感俱在,只是我们感知不到他的物理存在。但他能感知到我们。
  这段时间,最好就是给他念佛号,让他有机会往生西方。
  我二哥把他带回家。第十三个小时,我开车赶到安徽。哥哥嫂子一直在给他念佛。
  当天晚上,我给父亲的遗体念经念佛,观察了父亲的神态,比较安详,请来的给父亲穿寿衣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感慨,说,这个老人很干净,这一行做了这么久,见过死人无数,包括我父亲在内一共经手过两个念佛的人,和别的死人确实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父亲门外的一棵盆栽的腊梅花忽然逆季节开放。
  我没有功夫,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但,肯定不是不好的地方。虽然,生前,我们有过约定,希望父亲能够托梦给我,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应该是我没有修为的原因,一直没有真切地“梦”到父亲。
  生命和死亡的问题并不是离我们遥不可及,而是就在眼前。生从哪里来,死到哪里去,在我的记忆里,很多艺术水平很高的文艺作品都是主人翁在遇到痛苦和困惑的时候跑到雨地里对着天猛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Why…..Why……..”作为高潮。
  我们感动和被震撼之后,也不禁跟着为什么为什么…..Why…..Why……..
  喊两嗓子,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只是令观者掬一捧热泪。我老妈亲眼眼目睹了父亲经历的一切,身历了从贫穷到物质充裕但都没有获得快乐的全部过程。有时候会觉得很神奇,也会觉得很自然,会有信心。有一段时间还抄写经文,也与我一起在寺院里做了皈依。她还回忆起很多过去自己亲眼目睹亡灵的事情。
  但很奇怪的是,大多数时候还是稀里糊涂地,让她念佛,为了敷衍我,就说念了念了。
  打电话问候她的时候。她听说我和孩子在寺院里学习,她会说,孩子为什么不去上学,哎呀,完了,完了。你为什么不去做生意赚钱。
  我说,孩子在寺院里一样学习,而且还超级聪慧,我不做生意写字一样赚钱。
  她老人家就开始狡辩,说,那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要是谈起死亡的问题。
  她会说,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死了。
  我说,难道不想想死后的去处吗?可不能去恶道啊,到时候儿子上哪里去找您啊我的亲妈啊。
   我的可爱的亲娘铁嘴钢牙地跳着脚地说,不想,不想,就是不想。
  对于人生的痛苦和出路的问题,山上的方丈学诚法师曾经在网上给我回复:“。。。。。。平时多闻思佛法。。。。。。世间的过患等,要认识到只有学佛才能使众生真正离苦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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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11-05-10
  24
  
  如果我们的文字交流顺利地走到这里,您没有将这本书顺手扔掉,而是咬着牙读到这,我想,很多内容一定挑战和颠覆了我们过往的世界观。
  下面这些文字会接着挑战。
  我不是个传教者,而是在文化的角度上尝试沟通,并尽可能地沟通的有趣一点。
  我一直试图说服孩子他妈能够把山下租赁的房子退掉,首先,我们长期住在山上,租个农家院空着,七、八间房子,怪可惜的;其次,孩子们在山上已经适应了严格而有规律的宗教生活,适应了僧侣们为他们制定的心灵训练方式,可是,在人的惰性和精进发生冲突的时候,包括我在内,会很想念山下的房子。
  在山下的房子里可以放纵自己。
  孩子们可以用电视看动画片,看漫画书,大人可以睡懒觉,当然,还能干更多与心灵训练背道而驰的事情。
  适应山上的生活其实并不难,您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论,人怎么可以接受如此严格的心灵训练和生活方式呢。
  这个生活方式大致是早上四点起,晚上九点半乃至十点多睡,整整一天都是读诵经典和劳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乍一听,不可能,但真到了这个环境里,挺容易就适应了,我听一个僧侣在讲座的时候提到他出家前,最大的顾虑就是自己不能早起,他当时想,出家要这么早起床啊,我恐怕出不了家。
  他说这事的时候,大家都笑了。
  人,绝对是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方式的。只是你没有在那个环境里,先揣测了一下自己的能力,由此证明,人,其实并不了解自己。
  我在山上,很快就完全适应山上的生活,我的孩子们和周围的人全都没什么大的障碍就都适应了,半夜,我经常看到居士楼里的教室里乃至厨房里有人通宵学习。
  有的僧侣几天不睡觉做事情,被称之为“不休息菩萨”。
  做到不难,难的是,如果你有了另外的一个让自己放逸和松懈的环境,那个环境就会勾着你,让你过不好心灵训练的生活。正是这个家让我们懈怠,让我们愚痴和不知死活。
  上山的当年,正是全国的媒体都在做“改革开放三十年”纪念的报道,我接了个活儿,给电视台创作一个反映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的记录片。做片子的时候,凑巧与一起工作的一个作家谈起了“家”的概念。
  数年前,孩子妈妈带着女儿去南京、上海、普陀山拜访高僧,她们的佛缘实在是深,很让我觉得诧异,他们去了高僧的道场,也没人介绍,竟然很顺利地就见到了很多高僧,而且还得到了高僧的题字,依我理解,高僧们也不是不好见,关键是有的高僧岁数大了,很多人要见,见多了会有影响。
  孩子妈妈在南京见到了圆林老和尚,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位大师就是流传很广的记录片“赵荣芳老居士往生记实”中主持为赵老居士火化的那位高僧。
  圆林老和尚给孩子妈妈写了几副字,还画了一张观音,这副观音我一直珍藏,礼拜。还有几本画册,那些画我一看,就晕了,这绝非人间的笔道。
  绝对的超凡脱俗。相比起来,自己的那些画简直就是涂鸦。
  老和尚还劝孩子妈妈出家,劝孩子妈妈学着画点什么。
  孩子妈妈心想,出家干吗呀,家多好啊。才不呢。
  老和尚讲,“家”字怎么写的呀,一个宝盖头,下面是个什么呀?是个猪啊。
  老和尚关于家的解释深深震撼了,一直在影响着我。在我和作家朋友谈起家的时候,我把这个理解讲了出来。
  作家朋友辩驳,他理解的家是宝盖头下面有猪肉,有猪肉的房子才能称之为家。
  这个解释我也能接受,人就是这样的吗,忙了一辈子也就为了张嘴。吃粮食还不行,还得吃肉。
  不过,我还是觉得老和尚的解释更为精辟和深刻,尽管大多数人难以接受和理解。但,我是接受了,而且深以为精到。家是一个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地方。
  我希望孩子妈妈能够把农家院退掉,不再租赁,从此一心住在山上,好好修行。但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理由很多,如山下有个家,偶尔可以下来洗澡啊,可以休息啊,可以会客啊,等等。总之,保留这个家,有很大的好处。
  其实,山上也可以洗澡,也可以休息,也可以会客。
  等我们一家人把理由全都掰清楚以后,各人放不下的东西就水落石出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孩子妈妈是舍不得家具和冰箱,女儿舍不得她精心收藏的漫画书,儿子舍不得他的玩具。
  家里,没有一样我舍不下的。
  不过,我没告诉他们,其实我舍不得公司里我自己这些年来创作的一百多副画,其中一部分在汇泰国际艺术画廊里寄售,一部分藏在公司里。
  我还舍不得公司里的一些古董木雕,还有我精心养的花草。特别是兰花。
  当然,我还舍不得我的儿子和女儿。
  因为我没告诉大家我的心里放不下的东西,所以,我就显得很有发言权,劝大家一定要放的下。在生死大事面前,什么都得放下,佛陀为修道,连王位都不要。何况家具和冰箱还有玩具漫画。
  想一想,我们的人生竟然就被这点破东西牢牢地系住而不得自在。
  道理都讲通了,但屡次规劝,难以奏效。
  大家一致表示,绝不放下这个家。
  女儿说,家可以不要,但她养的那条狗怎么办,山上不让养狗,总不能为了全家上山把狗扔了,它也是条性命啊。
  这条狗。
  一条小哈趴狗,我经常与它对视,试图看到它的前生后世。思维我在哪一世做过狗或者这样的动物,思维我以后会不会投胎成为这样的动物。
  功夫太差,我什么都没看到。
  它是它,我是我。
  不过,我从它黑色的眼睛里,能看出它也有思想,有行为意识,有和我一样的恶习和欲望。只是,跟我比起来,它太蠢了。
  它是儿子从别人家抱来的,因为女儿喜欢狗,儿子嘴上讨厌姐姐,但还是很照顾姐姐的,特意要了条小狗,送给姐姐。
  来的时候它还小,进家后,就认为这是它的家。
  有别的狗靠近这个家门,它就会做出咆哮状,做出要跟对方玩命的架势,它执着地认为这是它的家。这个笨蛋,它哪里知道这房子是租的,而且房租很快就到期了,说不定哪天就不租了,这就不是它的家啦,连它都要送给别人。
  但它就认为这是它的家。要捍卫这个家,连靠近都不让别的狗靠近。它的智商让它根本就想不到它的个子太小了,它是村里个头最小的狗,没有丝毫战胜别的狗的可能,邻居有一条大狗,张开嘴就能把它整个吃掉。它认为别的狗从门前经过会让它失去点什么,所以它要保卫它的家,而且它认为它有能力保卫它的家。
  这条蠢狗。
  它在捍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可惜啊,它没有思维的能力,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蠢下去了,下辈子还是这样,再下辈子还是这样。
  它还藏食物。
  有时候女儿在外边买吃的,会给它带一份回来,多了吃不了,它就藏起来,藏在花盆里,藏在院子里砖头的后面等等。谁要是动了它的食物,它也会做咆哮状,一副玩命的架势,其实它哪里知道,我儿子或者他妈妈哪天一不高兴了,就会把它揍一顿或者干脆把它送人,别说它精心藏着的那些食物了。
  这条蠢狗。
  它以为把那些食物藏起来食物就属于它了,它就安全了。所以要誓死保卫那些食物。甚至不惜和主人翻脸。
  有一天,这条蠢狗病了,好几天,奄奄一息,大家想,它可能要死了。
  大家都很悲伤,围着它,儿子和女儿以及孩子妈妈给它念咒念佛,希望它来世不要再做狗,做个稍微有点智慧的动物吧,做狗太可怜了。
  女儿心疼她的小狗,给了它一只它爱吃的火腿肠。其实,它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力气张嘴吃啊。
  它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火腿肠。
  这时,一条邻居家的大狗经过。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这条要死的小狗忽然间睁大了眼睛,用生命最后一点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我听懂了,它的意思是警告那只邻居家的大狗,离它的家和食物远一点。不要以为我都要死了,我就能允许你夺走我心爱的食物。
  即便它已经要死了情况下。它也是这样思维的。
  它就是这样思维的。
  它不懂得放下,不懂得布施,死都不。
  它的一生就是愚蠢地捍卫它的“家”,捍卫它的食物。当然,纵观它的一生,有时候它也不总是这么低级和唯物地生活,它也有精神生活,它懂得追求爱情,有时候我们牵着它出去散步的时候,本来挺听话的,可是只要一看到邻居家的那条母狗,它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跟人家跑。
  只要没拽住,它就跑了。挨着那条狗,摇头摆尾。
  揍它都不行。那时候,它什么都忘了。
  写到这里,您一定知道我要想说什么了,没错,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是有觉悟的,我觉得自己不能活的跟这条狗一样。
  其实,我并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只是能写,因为,我也放不下我的家,放不下我的画,放不下我的公司,放不下我的兰花,我儿子,我女儿,还有很多我放不下的东西,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就像那条狗一生乃至无数生都不会知道有人会如此总结它的一生,它永远也不可能读到这些文字。
  除非它某生投胎为人。还得识字,还得愿意读这些关于心灵内容的文字。
  刚搬进这个农家院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小院,长期在城市生活,忽然间住进一个四合院,那种感觉真是不一般。我喜欢小院屋檐滴下的春雨,我喜欢小院勃勃生长的绿色植物,我喜欢儿女在院里嬉戏,喜欢在月下的小院里喝茶,与朋友交,与谁道同与之谋,与谁道不同,不与之谋。。。。。。。
  我还有很多和这个小院的的美好记忆。
  我还买了一把斧子,一把锯子,带着儿子上山砍柴,预备冬天取暖用,我还计划置办一些农业和手工劳作的工具,小铁锨、电钻、凿子、刨子等等;我还计划买很多花和绿色植物,甚至,我真的买了一缸莲花,放在了院子里,整整一个夏天,每天我都观察莲叶的生长。期待莲花的开放。
  甚至,我还想买一匹马。旁边就有一个搞旅游餐饮的,养了几匹马。我想与他商量商量从他手里买一匹。每天劈柴喂马,骑马上山。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警觉。
  小院和小院里的一切,春雨、夏荷、月下茶、带儿子劈柴,还有那匹我计划中购买的马,所有构成的这个“家”,对山上的僧侣来说,不也是一个火腿肠吗?
  当我精心置办并沉醉于此,维护这个家爱护这个家的时候,会是哪个高人大师在天上感慨这个刘书宏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被这些火腿肠一样的镜花水月牢牢地拴在人间,不得出离。
  哪个大师会感慨地说。
  这个蠢人。
  女儿因为那只狗迟迟不能决定上山常住。孩子妈妈因为她的亲手购置的家具和冰箱以及家里的瓶瓶罐罐迟迟不能上山常住,儿子因为他的玩具也不能上山常住。
  我就祈祷。
  很灵验。
  有一天,小狗竟然自己跑掉了,再也没有踪影。尽管女儿经常期待能再看到她的小狗,但从未再见到。要知道她是多么喜欢她的小狗啊,她给她的小狗起的名字叫“宝宝”。
  至今,她还常常怀念她的“宝宝”,经常会追问我,她的“宝宝”哪里去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女儿希望它在人间能够活的好。
  我也希望她的“宝宝”能够活的好,更希望这条和我有数月之缘的狗来世不再做狗,做个人吧,做个有文化的人吧,做个有思维能力的人吧,做个能摆脱火腿肠和家的束缚的人吧。做个能上山修行的人吧。
  也希望自己来世不要做条小笨狗。
  能够在山上学诚大师以及天下所有正法道场里大师的引领下,远离执着贪欲,放下所有人间系缚,得解脱,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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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11-05-10
  25、
  
  犹豫了好几天,写了下面的文字。
  就担心写错,贻误了他人。
  那天,山上开法会,很多游客忽然聚集在一起,而且越聚越多,过去一看,中间有个人,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讲的什么,远远地听了几耳朵,仿佛是在讲佛法。
  因为远,听不太清楚。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担心安全问题,怕出事,就过去想让大家散开,此时,众人开始激动,有人质问,为什么不让他说?为什么不让他说?
  演讲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很能说,也很有号召力,瞬间就吸引了那么多的听众,而且讲的也很有感染力。他也质问,为什么不让他说?
  我解释,不是不让说,是公共场合,人聚集多了,怕有安全问题。
  大家开始骚动,有人说,你们不让他说,那就让僧侣出来说。
  山上有法会期间维护秩序的义工居士回答,叫法师出来说什么呀?
  演讲者说,说,佛是什么?
  有一个明显有良好生活条件的大娘看出我是山上的,一把拉住我说,你说,佛是什么?
  把我问住了。
  人们开始互相辩论,演讲者又开始演讲,我又听了几耳朵,好象是在讲社会现象,讲社会现实中的一些问题。讲人活着痛苦和烦恼。讲对佛的理解。听的人很投入很认真。
  拉我的那个大娘继续追问我,看你像是在山上的,你说,佛是什么?
  我被问楞在那里,半天才想起来,说,寺里有个流通处,那里面有很多书,您可以在那里找书看看。
  众人又开始骚动,纷纷说,对,找和尚去,让他给我们说。他不说,又不让我们说,什么意思吗?
  演讲者带领着众人做势说,我们去找和尚去。
  众人开始移动,往一个他们可能认为有和尚的方向移动。
  山上有维持秩序的义工这时叫来了一名僧侣,众人围着僧侣七嘴八舌的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一句我也没听清楚。
  人太多,山上的居士反复解释,不是不让说,而是怕人聚集在一起会有安全隐患,开法会最重视的就是安全问题。
  有的游客表示自己能理解安全问题,但就是想问问佛是什么?
  那个大娘又拉着我的胳膊说,我真的没有捣乱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佛是什么?
  这些人最终被劝散了。
  但很快,众人追随着那名演讲者继续聚集在寺院外的停车场边。
  演讲者的声音很洪亮,个子也很高,讲话有感染力,众人围着听的津津有味。
  这事让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答案,都已经到了寺院里,为什么听不到高人为他们讲讲呢?为什么我熟悉的那些僧侣们没有出来一个,对他们说,来,跟我来,我跟你们讲讲,让你们摆脱困惑,从此智慧大开。
  要说僧侣们没有慈悲心,那是不可能,这是他们的职责,那就是寺院里缺乏这样为信众化解心结的制度。也不是,寺院里几乎天天有讲座。
  我只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很伤感的结论,缘份,命,机遇。
  就好比,你去银行,离金库已经很近了,但那些钱跟你没关系,可能有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但他是那些钱的主人,看金库的人离钱最近,但他却绝不是钱的主人。
  这个比喻其实也不恰当。离钱近的人也不一定都不是钱的主人。离钱远的也不见得都是钱的主人。
  对普通民众来说,不去寺院,就更不可能接触到正确的思想和方法。
  但到了寺院里了,依然找不到入门的途径。很蹊跷。
  这些年,在社会上,接触过一些人,有算命的,有讲神通的,有练气功的。有的确实挺神的,下山回公司办点事情,来几个朋友一起说说事,有的人竟然都认识,很多人都有过算命、看大仙的经验。
  有的说灵验,有的说不灵验。
  还有一些人,受过很好的教育,一提佛学,立刻滔滔不绝,乍一听都有道理,还有一些大字也不认识几个,一提佛或者菩萨,也是大段大段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说的道理是似而非,你也不能说不对,也不能说不对。
  林林总总。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有。
  这些人,这些事,因为太多了,我也曾经试图从内心里想去做个斟酌和辨别,但发现根本就不具备这个能力,于是就找了个偷懒的办法,敬而远之。
  我想获得的思想、文化、方法就到寺院里去找。
  寺院大多是有传承的,找方丈,看看方丈的师父是谁,再往上推,和历史上高僧大德对上号了,那就没错了。宗教语言叫找“善知识”。
  这个语言用的高级,“善知识”。
  既美,又准确,而且完全没有迷信色彩。
  当然,上面的那两句话,也不全部对,世界这么大,也不见得高人都要当方丈,也不见得都得能跟历史上的高僧大德对上号。
  龙泉寺门口有一个“魏老爷庙”,供的是一个叫魏老爷的世外高人,看碑记,他非僧非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僧侣,但还没有机会,有机会您自己问吧。
  写到这,我担心是不是把自己写糊涂了。我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我是想说,僧侣和信众的关系,僧侣的道行非常重要,但我觉得信众的听闻能力和机缘更重要,或者同样重要,一个是讲,一个是听。
  讲的精彩,听不进去,或者根本就没机会听,那就白搭。
  讲的不精彩,拿着经本照着读,也一样,反正经本都是佛说的话,历代祖师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一个字都不带错的。但听的懂听不懂又是另外一回事。
  佛门里有个词,叫“弟子相”。
  先学“听”的能力。
  人家“讲”的能力,不是我们的事情。
  听的能力有了,听什么都有受用。即便是前后矛盾的话,都有受用,也不会把自己搞晕。
  有一个僧侣就跟我说过,学佛的人都愿意做浪花上舞蹈,而不愿意在海底爬行,真学的一定要愿意在海底爬行。这句话,是龙泉寺一个僧侣亲口跟我说的,我受用了。用以指导我的思想和行为。还有一个僧侣说,要勇于承担。这句话,我也受用了。乍一听,两句话是矛盾的。
  矛盾不矛盾,要看心里怎么受用。因时因地因环境场合,用的地方不同,就不矛盾。
  我在书上读过这样的告诫,居士不要随便写书,写的乱七八糟的,自己没有证悟,一点点皮毛就写出来,很容易贻误他人;但龙泉寺的僧侣却鼓励居士们多写。
  也矛盾。
  但也一样,用什么样的心地去听,就不矛盾了。
  我还是担心,上面的这段字没有说清楚。没有把矛盾的事情讲清楚,没有把我内心体会那些看似矛盾的事相和语言其实在心里并不矛盾并不冲突的感受讲清楚。
  真难啊。
  其实,这本书您要是读到这里,一定要把这书当闲书看,万万不可以当正经书看,如果正经书是玉的话,这本书就是屎。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证悟和修为的人写的书,作者自称居士,但其实是个大俗人,只是有幸混上山,在山上听闻了一些语言名相,根据自己的体会瞎诌了些汉字而已。
  如果有用的话,可以当作一个上山指南,这和一个旅游小手册的价值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价值,就是很真实,完全是真心地表达,没有什么功利目的。
  您要是觉得我说这书是屎不合适,有点不尊重读者。那千万不要介意,这是真话,要找真正的思想方法,一定要到寺院里找僧侣,找有真正修为的僧侣和善知识,万万不要在社会上瞎找,即便是读书,也不是什么书都去读,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书,读坏了,也很麻烦,一定要读的话,就读经本,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我的第一个禅宗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让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金刚经》和《楞严经》。
  有个读书的小公案,药山惟严禅师不让弟子们乱看经书,他自己偶尔读经,被弟子撞见,问,师父平时不让我们看经,为什么你自己偷偷看。惟严答,我不是看经,我是拿经遮眼睛。弟子问,我也拿经遮眼睛行不行。惟严答,不行,你遮不了眼睛,你连牛皮都能看穿。
  这段公案我引用了,看似我挺明白,连这么有意思的公案都能引用的出来,好象是我挺有修为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有一本书叫《五灯会元》,里面全是讲这些。
  著名的《指月录》,书名的意思就是,你问月亮是什么?人家用手一指月亮,你一看,哦,原来手指头就是月亮啊。
  所以啊,书不能乱看,闲人说话不能乱听,搞的不好,就听歪了。人家或者根本没有恶意。你能力不够。看歪了,听歪了。
  歪了的后果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听僧侣们说很严重。
  文章千古事,以前我写文章,写完了先发到网上,不管不顾的。这次不同,先是给一个僧侣看,然后僧侣给方丈看,肯定会有校对和修正,但是,不管怎样,这本书依然是个闲书。根本不能去指导他人行为和思想,要找指导行为和思想的真东西,就必须去找“善知识”,通过他的指导在经本里找,等等。
  您读到这里,要是觉得买这本书买亏了,我也没办法,文字吗,一旦成书了就是有欺骗性,因为人们对书都有崇敬感,有的人要出家了还对书有崇敬感呢,我听说龙泉寺就有修行人一直想当作家,后来好象经过大家的批评和教育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种不正确的思想和人生观。
  尤其是现在这个出版混乱,思想表达混乱的时代,什么样的书都有,什么样的作家都有,什么样的书商都有,“书”就更乱了。
  您手里拿的这本书,如果它有幸能够出版又被您购买的话,出版之前,我会跟书商提个出版条件,上面这段话不许删除,如果有读者因为这段话要求退书款,你一定要退给他。
  当然,他同意不同意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回头往前一看,这些文字好象是说清楚了,好象自己挺有水平的吗,结构有层次,逻辑严密,文字还有心得都挺流畅的吗,再往深里一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和那个声音洪亮在寺院里吸引一大堆游客的那个演讲者有什么区别吗。
  差不多啊。
  其实,我断定,他不能得到僧侣的教导,就是因为见解太多,知见太深,你好象都明白了,振振有辞的,别人怎么跟你讲呢?
  讲什么你能听的进去呢?怎么讲你能听懂呢?
  有个水满了就装不进水的公案,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讲的就是这个。有人向大师求法,还好这人还有救,大师给他倒茶水,茶碗满了还继续倒,淌了一桌子,来人问,大师啊,茶满了呀,倒不进去了呀。大师一笑。来人也就明白了。
  这个公案看着简单,那是求法的人有弟子相,大师做个比喻就明白了,换我这个苯人,大师就是当我面倒一缸茶水,我也难以明白。
  真的是这样,你跳在事相外边看别人,都明白,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可糊涂着呢。在山上,我是深有体会。知见太深以及人的种种习气和毛病绝非听一两个道理就能轻易改的掉的。
  有的人张嘴知见就深,基本上就得不到高人的教授了,而有的人看似老实,好象挺听话,其实内心深处也是知见重重,也不容易获得高人的教授。
  我属于后者。
  所以,在山上越学的多,越是战战兢兢,越是不敢有知见。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懂。没有证悟知道多少名词都没用,读多少经典只是说你读诵过这些经典,不代表你就明白了,这个放在世间法也一样,文凭一大堆,著作一大堆,知识一大堆,读书也读了无数,没有真正证悟,就没什么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死了再投胎,天知道去哪里。
  六祖大师不识字,什么经典都没读过。
  当然,六祖大师就一个,大多数人都是要通过文字,通过经典通过过来人的教授引导而逐渐契入。
  要是再有大娘拉着我的胳膊问我,佛是什么?
  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大娘啊,我不知道,不过我的师父知道,善知识知道,而且他知道有什么方法让您知道。我带您去找他,不过,找到他之前,咱们先得搞清楚弟子相是什么,再慢慢去搞清楚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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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11-05-10
  26、
  
  总听人说,文如其人,我就一直心里存疑。
  因为,我跟我的文章有时候像,有时候根本就是两回事,文章写出来是那么回事,心里却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情况很常见。我是说我自己。
  此时心情就很糟,用修道者的语言说就是有烦恼。
  烦恼重重,但是,在酝酿这篇文章的时候,一瞬间,我竟然意识到我肯定要写一篇很超脱的文章,看似没有烦恼的文章,你在读的时候肯定会误以为写这篇文章的人该是个多么有修为的人啊。
  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人是善变的,处在不同的环境下,总是会有不同的想法,烦恼就跟水里的葫芦瓢一下,压下去,一松手,就从水里跳出来。
  僧侣肯定也有烦恼,我猜,跟我们这些俗人的烦恼差不多,而且一样也少不了,要是环境好的话,有的烦恼被严格的戒律遮止了,遮止了也不见得就没有。
  不过,他们有杀烦恼的训练。
  跟有多少文化,会不会写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亲眼目睹过一个僧侣杀烦恼的过程。令我琢磨了很多年,但是一直不得要领。看着很简单,但做,恐怕要做一辈子。
  那是我在挂甲禅寺时,帮寺院里做点事情,有一天,有一个僧侣让我帮着打印几张照片,那是他和别的几个居士的合影,好象是他答应打出来送给别人的。
  这名僧侣没有文化,估计字也识不了几个。
  我赶紧拿回公司帮着打出来,再去寺院时,小心地拿着,正好遇到监院禅师,监院禅师问我,手里拿的什么?
  我说是某某师傅让打印的照片。
  监院禅师说,不要给他,以后不要给打打印照片。
  我赶紧答应,说,好的,好的。
  监院禅师说完就走了。剩下我站在那里,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没来得及多想,先想的是怎么跟那个师傅讲啊。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拿着这些照片正为难着。就看见他了。他高兴地说,哎呀,你来了,照片打印出来了吗?怎么样,让我看看。
  我说,这个,这个,哦,是这样。。。。。。
  他说,怎么了,你说啊。
  我说,哦,这个,这个。。。。。。我。。。。。。你。。。。。。刚才我遇到那谁了。。。。。。。遇到监院师父了。。。。。。
  他说,怎么了?
  我说,这个,他说,他的意思是,是,估计是,好象是,那个什么,有什么别的用意,您别多想啊。。。。。。。
  他说,你说吧,他说什么了?
  我说,他,他让我别给你这些照片,让我以后别给你打印,我是这么听的,也许我听的不准确,他不是这个意思,您有空再问问他。。。。。。
  他马上一摊手,立刻说,是这样啊,那以后我就不打印了,不打印就不打印了吗?
  他的动作和当时的神情以及语气,我想我是一生都不能忘记的。那个语气、动作、神情绝对可以用下面这些字形容。
  “放的下”。
  “洒脱”。
  “自在”。
  “毫不染着”。
  这种感觉用语言表达起来还是很费劲,你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形下,有人可以做到这样,一般情况下,我们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有修养的神情要先诧异一下,或者面露不悦,没修养的嘴里要嘟囔几句,然后得解释一下,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用意,就是打印几张照片吗,再说也不是为自己打的,是为别的居士打的,也是一片好心;再没修养的就要说几句难听话了。
  世间人,一般就要起矛盾了。
  烦恼如山。
  当然,我看到的和体会到的也许并不真切,只是猜测,僧侣心里有没有烦恼,有多大的烦恼我也并不能真的揣测的到。
  但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一个人靠装是绝对装不出这样的洒脱的。
  人,要是有这种功夫,那活着该是多爽啊,人家说什么,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听的到,但影响不到自己。不像我现在,只是接了个电话,听了几句钱财和家长里短的话,心里就不爽了两个小时了,而且还起了很多更不爽的念头。
  我在龙泉寺的山下租的那个农宅的院子里养了一盆荷花,我儿子没事就往荷叶上喷水玩,我们一起注意到荷叶非常有意思,不沾水,一点都不沾,水上了叶子后,立刻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珠,或者滚落下来,摔碎,没有滚落下来的,也就凝结在叶子的凹处,只要一有倾斜,马上就落下。
  有时候,我跟我儿子就蹲着看。看那些水珠,看有趣的菏叶。
  大雨下来时也这样,小毛毛雨下来时,也这样,我儿子用我养花的喷壶刻意往上喷水也是这样。
  出淤泥而不染。是真的,不是光写出来,拿嘴说的。
  我观察过龙泉寺的僧侣,出家时间长的,都能看到这种洒脱。在我们看来心里肯定要翻江倒海地起一番念头,至少要猜测猜测他人,揣摩揣摩他人的用意什么的吧。
  最起码,心里要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吗?
  两个多小时了,我以为我能通过写这篇文章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但还是很难。心里还是被刚才那个表面上很重要其实对我的一生来说太微不足道的一个电话的阴影覆盖着,难以解脱。
  其实,我着急也没有用,难过也没有用,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难过也不是说就对事情的解决有帮助。
  只是瞎难过,瞎烦恼。而已。
  道理明白,怎么做的到呢,怎么能如那片菏叶一样呢,怎么能跟那些僧侣一样呢?
  这些年,回想起来,在寺院里,僧侣跟我讲的话,交代的事,只要不讲条件,照做的,全都有受用。早年,禅师跟我说,你,每天要读一遍《金刚经》,那时候自己占了性格比较老实的便宜,就照着做了,坚持了七、八年,直到现在,所以,没在尘世里浪迹的太远。好象还有救。
  让我断淫欲,我没做到,所以,苦头吃大了。苦不堪言,不堪回首,当初要是听话的话,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山上有一种训练,看似简单,但其深意却非同一般。我猜测,这种训练的目的就是让人学着不在事相上染着。因为,平常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抗拒,都是给自己找借口,而不是放下,都贴上去把,自己死死地沾在事相上。
  在一个讲座上,一个僧侣讲了个故事,一个居士在扫地,僧侣过去说,你帮着去干点别的,这个居士依然沉浸在他手头的事上,立刻还一句,等我把这点扫完。然后低着头使劲地扫。
  这名僧侣就笑着站在一边,看他,也不说话。
  居士扫着扫着,就醒了,赶紧放下扫帚,跑过去做那件事。
  事不要紧,要紧的是心。
  还是那句话,说着简单,做着可是不容易,事相就跟胶水一样,没经过训练的人,沾上了就下不来,不弄个死去活来的,自己很难意识到要从上面挣脱下来。遇到事情,拿的起,放的下,还带着弟子相,这可是个功夫。
  我,就不行,没这功夫,有一次,去上晚课,正赶上有人搬石头,我心想,大家搬石头,我去上晚课,多不合适。
  还是那个僧侣,对我说,你去上晚课吧。
  我立刻还一句,那哪里行,我得搬石头。于是就搬石头,估计是那名僧侣知道我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就没在一边看着我搬石头。所以我就一直搬。真的就没上晚课。
  第二次,僧侣说,你去用斋吧。
  我立刻客气地还一句,不敢啊,没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怎么就好在寺院里用斋呢?
  这句话,看着好象是很懂得珍惜福报,很有修为的样子,跟祖师说的话差不多,其实完全都是世间的人情世故那一套。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再有僧侣说点什么,立刻过去,绝不起一大堆没有用的念头。
  早要有这个觉悟。绝不至于今天这样,带着烦恼写文章,这都快三个小时了,心情还没有平复。
  平时不好好训练,不下工夫,散乱,到了杀烦恼的时候,就没本事了。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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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11-05-10
  27、
  
  一个杂志社约我写点东西,与对方交往多年,很把我当回事,不敢怠慢拒绝,按照人家的要求连写带改地写了一万多字。
  其中一篇提到梁启超,梁先生曾经建议过要将佛教作为中国社会的国教。这个观点知道的人却并不多,民众知道的多的是他是“少年中国”的文章还有他参与的“戊戌变法”,在佛教界里他有一个更大的名声,就是,梁老师居然考证《楞严经》是伪经。
  他的这一观点早已被证明错误。
  但是,这个考证在当时乃至现在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那篇关于梁先生和《楞严经》的文章让我在夜晚忽然醒来,犹豫是否给编辑打个电话,别刊登了。因为我不敢写关于佛教考据的文章,更不敢写评论经典的文章。
  自己的观点很靠不住。
  连梁启超这样的大知识分子都有失足搞错的时候,何况我。
  面对浩瀚的经典、论据、说法、传承,纵然我们学富五车,博学多闻,但也不过是一个凡夫,在整个历史当中,在整个时空当中,是无法做到绝对的精准无误、永恒正确的,世间的学问、知识都是在变化,相互依赖,一个小小的变化,可能就导致你一生所依赖的能力变的毫无用处,比如一个清代弓箭制作专家,他所掌握的知识、经验,在枪械时代到来的时候,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我们用物质的论据去推断、揣测、考证智慧大开的觉悟者的境界,肯定做不到。硬做到的肯定是不可靠的。
  可是,我们没有觉悟的人只能依赖现有的知识、经验和自己熟悉的物质去揣摩觉悟的道路,如果上面那句话成立的话,那么我们岂不都是死路一条了吗?
  在佛教里有一些词叫“师父”、“大和尚”、“善知识”、“成就者”、“ 高僧大德”等等。
  世间也有叫“大德”、“觉悟者”、“大师”、“ 证道者”、“过来人”等等。
  这些人手里掌握着觉悟的方法,他们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根器和条件,用物质和非物质的种种手段令我们走上觉悟之路。
  所以,我个人觉得,知识分子是靠不住的。
  得靠真正的过来人。
  真正的有成就的修行者。
  龙泉寺的方丈住持“学诚法师”被弟子们认定是这样一个人。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基本们读完了他和他的弟子们数年来大量的言行记录,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些记录在学诚法师在新浪的博客上都有,也出版了书,写这些文章的时候,已经有十本之多了。
  而且每天还在增加。
  博客书,我只翻了几页,让女儿读了,我没读,我读的是博客,因为博客上面的文字未经仔细整理和校对,文章原汁原味,有错字,有病句,有的文章行文生涩,有的行文磕磕绊绊,但是,正是这些有问题和毛病的文字让我深深地读到了一个已经觉悟的精神导师带领不同根性的弟子在世间前行的思想历程。
  书,已经被修饰的一点毛病没有了,没有瑕疵的东西更适合年轻一些的孩子看,我个人更喜欢在网络上读未经修饰的博客。
  一个错字,一个病句常常能让我能感受到写作者当下的所思所想,以及他和导师之间交流的心路历程。
  我相信,找到一个“成就者”让自己像胶水一样粘在他的身边,死也不脱开,是最可靠的学习方法。山上有个僧侣,很传奇,读书读的很有来历,做事做的也很有味道,忽然有一天为了“悟道”而断然出家。
  有人亲眼他看到他在五祖庙里礼拜五祖时泪流满面。
  我很仰慕他。
  有一天,我有幸陪同他出席一个慈善活动,席间有人问,什么是正念?
  僧答:现在,把饭吃好,把茶喝好,就是正念。
  我问过他,修学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把他跟很多人都说过的话又跟我说了一遍,他说,修学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你的老大。
  他说的这个“老大”,就是前面讲的那一大堆词。他为了让我们记的住,想的明,就用了一个更加通俗但却又更加深刻的词。老大。
  但,这个理路对世间而言,是有问题的。
  这个世界已经把人们对“老大”的尊崇、信仰、信心全都透支光了。
  我们如何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老大呢,就是我们的导师呢?如何相信他的心灵成就呢?如何相信他是一个生死自如并且能教导我们从生死轮回当中解脱出来的大师呢?
  最朴素的方法,我就干过,我曾经问一个有成就的禅宗师父,我问,大师,您有神通吗?让我看看吧。
  大师一笑置之。
  感谢大师的修为对我的耐心,按照我现在的心灵耐力,听到这种问题,差不多“滚蛋”这个词会脱口而出。
  在和大师点滴的交往中,我确信大师是证悟者,具有我们难以企及的心灵高度和成就。
  在龙泉寺,我没有丝毫的怀疑,就确信我面前的这个被众人称为“师父”的学诚法师就是一个“证悟者”。
  这个过程没有判断,没有夹杂个人的思维。也不是平时我们常提到的直觉,而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力量。
  回过头来想,我就确信,判断和思维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靠不住的。人的内心确实是存在一种力量,超越你的肉体能力,超越你的知识结构和经验,超越你的逻辑思维。
  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当然,你可以在他身边感受,可以通过阅读他的文章,观察他的言行作出自己的判断,山上还有一种训练,组织大家学习“师父”的功德。大家在一起交流彼此的感受。以此来培养自己的信心。
  我老婆第一次上山,就对此大为反感。
  下山就跟我讲,这不是搞个人崇拜吗。
  我完全理解我老婆的感受。因为确实会有观察思维功德而观察思维的比较离谱的,在不了解其宗教学修意义和背景的情况下,很难让人接受。
  我个人认为,如果一个人没有在一瞬间就找到那个超越肉体和经验的力量的话,那就只用学习“功德”的方法来逐渐培养出那种信心和力量。很管用。
  没有信心,什么也学不到啊。
  信心太厉害了,太重要了,山上的一个僧侣告诉我。他出家后有一段时间很郁闷,常常早晨起来就很彷徨,怎么就出家了呢?后来就靠着对方丈师父的信心度过了这段艰难的过程,而真正走上修行之路。
  至于世间人会揣测培养出这种信心和力量是否有什么目的和企图,那就没法回答了,因为像我这样货色的人对别人的赞扬和崇拜都避之不及,视为拖累自己不能自在的大冤家,何况证悟者面对一大群俗人的崇拜。
  只有一个可能,他要度你。
  信心是你被度的前提条件。
  就像佛陀不需要凡人的跪拜一样,而是凡人本身需要,需要用这种方法获得力量,找到觉悟的路径。
  这样,就能颠覆一些世俗观点,寺院和僧侣接受信施不是贪恋财物,而是给众生一个培植福报的机会。
  在寺院里,穷尽一生要对治的就是财、色、名、食、睡,哪有舍下了,出了家还再去追逐这个的啊。
  可是,有以出家为手段反过来追逐这些的东西的吗?
  我听很多人说有。
  但我没亲眼见过,我智力一般,但运气一流,见到的都是真修行人。
  我很容易就跟我老婆达成了共识,解决了她心理上的问题,通了。是不是觉悟者,是不是真的修行者,了解的方式有很多,只不过是你不适合那种方式,而已,并不是那种方式是错误的,也不是说,觉悟者就因此而不是觉悟者了。
  你可以找适合你的方式。
  其实,在我看来,方式不重要,适合自己就行,一个觉悟者,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或者他的影象,听到他的声音和开示,读到他的文字,哪一样都可以让自己内心升起信心。
  哪里还需要刻意地观察和思维他的功德。
  茫茫生死苦海里,有人来捞你,这是多大的功德啊。这还用观察思维啊。只是,得先信。不信这是生死苦海,不信有人来捞你,眼睛看穿了,脑袋思维破了也找不到功德。
  当然,这是个人的看法,可能有大问题,人都是用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来感知这个世界的,我小时候舌头下有个小疙瘩,能来回跑,我常用舌头去舔它,成年后,小疙瘩发炎了,肿得几乎让我窒息,住进了医院,才知道,这是个结石。要通过手术才能取出来。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小疙瘩,人人都有。那次才知道,原来,只有我有。
  三十岁以前,我认为人人都能写文章。
  直到有一次,有个人夸我文章写的好写的快,我以为她是客气话,后来,我觉得她的神情好象不是客气,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别人,发现,真的耶,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顺手就在电脑上敲出几千字乃至一万多字。
  这样说,我怕我还是没有说清楚。
  禅宗公案常讲“开悟”,有的人如何如何地就“开悟”了,然后用不同的比喻去形容“开悟”的心灵状态和自如驾驭生死的能力。
  但,这些大师已经不在这个时空里了。只在书里。
  这些关于“开悟”的公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虽然我根本不懂其真实感受和意义,但看个热闹也是很爽的。龙泉寺的一个僧侣跟我讲,曾经有个人学修了几十年了,没开悟,就哭,伤心地哭。
  听的我乐坏了。也许僧侣有所指,是我苯,没听出来,也许无所指,就是一说。
  但,总之,很有意思。
  我也问过寺里的僧侣,有没有听学诚法师讲过开悟的体验,僧侣一笑置之。
  有的大师会留有文字,有的文字,一读就可以读出大师的悲心,当然,更直接的是在大师身边,感受和体会就会更加深刻。如果没有机会在大师的身边,看他们的传记乃至影象资料也挺好的。
  现在网络和影响技术发达,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这些大师的录象。
  从大师的影象上,表情、语言,气质,都可以感受到大师的心灵力量。
  当然,还有一些小段子很有意思,听一个就让自己心里喜悦好一会儿,常常夜里都会笑醒。
  有个人问台湾的上慧下律法师,听说,你开悟了?
  法师说,开悟?我根本就没迷过,哪里来的开悟。
  我在学诚法师的博客上看过一些小段子,也乐坏了我,说是一个学僧去扬州德林大和尚座下参禅,后来跑了,他自己说,德林大和尚很慈悲,给他买冰棍吃,他高兴地吃了,然后德林大和尚又用扇子打他,说就他嘴谗。
  他受不了,所以就跑了。
  还有个学僧,悟的有点过。想在一位老和尚座下学修,初次见老和尚,问,大和尚您老家是哪里的啊?
  大和尚告诉了他自己的籍贯。
  这名学僧忽然问,我不是问的这个老家,是那个老家。
  大和尚沉默了一分多种没说话,后来,开口,说,庙小容不下您,您另找地方去吧。
  再有一个学僧,在一个道场学的心烦,嫌人多闹的慌,就跟老和尚讲,您这里太闹,我要去找个清净的地方修行。老和尚说,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你要是找到了,赶紧告诉我,我也去。
  这样的小公案,比比皆是。
  我是一个都不懂,但很喜欢,跟悟性有关的就透着让人欢喜。不是经验、知识的累积而形成的结论和喜悦。知识分子育人,大多从知识的累积下手,使劲累积,而且是现世的教育,证悟者和成就者育人是跨世的,是直指人心的,是从悟性上来的。
  龙泉寺的方丈学诚法师对弟子们说,我的办法比你们的问题多。
  不仅仅是这个语言,这句话,是这句话背后的那个力量让我的内心充满力量、信心、喜悦。这和考证出一个结论传授给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这是个和悟性有关的体验。绝非一个老师对学生的承诺那么简单。
  悟性这个东西,多好啊。多干净啊。多有意思啊。
  比知识要有意思的多。
  当然,知识也很重要。也很了不起,也很伟大,只是个人喜好不同而已。不过,有知识不一定就有悟性,没知识不一定就没悟性。有悟性的想获得知识就很容易,有知识的想获得悟性就没有有悟性获得知识那么容易。
  有点饶口,写的有点勉强。实在找不到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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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11-05-10
  28、
  
  絮絮叨叨地写了这么多字了。也没写清楚什么,还是有点谈玄说妙的感觉。不过,我保证,下面的这段于我们的生活有大帮助。
  有时候我会追问自己,在山上究竟想干什么,要如何,要怎样。
  为来世。
  这个解释如果有不同的信仰就会难以沟通。
  为现世。
  这个解释,无论我们有什么样不同的信仰都能沟通。
  我确实在山上学到了一个能立刻改变自己现世的方法,我愿意分享给您,这个心情就好比我以前通过自己的努力、运气掌握了一些如何出版和如何将文字卖给影视公司的渠道,但有人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往往会想,自己辛辛苦苦的得到的这些渠道干吗要给你,非亲非故的。
  后来,这种心理状态改了。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不帮别人一把呢?
  改过来,心情很好。
  有人找我帮忙,只要对社会没什么危害,能帮就帮了。
  所以,我很想把在山上学到的改善现世生活状态的方法说出来。其实,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学到的。
  理论上,人生有个痛苦叫“怨憎会”苦,这三个字好象是文言文,学诚方丈没用这三个字跟我们大家讲,他讲:人生有个痛苦,就是你不得不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想想吧,是不是这个道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话可以套在身边的人际关系上。人生你身边很多人都是你不喜欢的。
  大多数人在社会道德的约束下,都有个本能,勉强接受了其中一部分并不是很让自己厌烦的人。
  有一部分人不具备这个本能,或者能力很差,就走上极端了。
  而大多数人,虽然能自行化解一部分,但,都会留那么一部分一生都化解不了的冤家。
  无论是机关单位、大团体、小团体,有人的地方就有党争,就有矛盾,这矛盾让人痛苦不堪,同学、同事、邻里、朋友、乃至亲人之间。
  互相折磨一辈子,互相算计一辈子,互相诅咒一辈子,互相敌对一辈子,这样的人和事,太多了。就不举例子了,太多了,举不过来,比比皆是。
  人生多苦啊。
  我觉得我的苦,很大一部分就苦在这个上面。
  有的人觉得,书宏你带着老婆孩子跑到山上去,是不是就为了躲这个人生之苦啊,那你真的是错了。人生之苦哪里躲的掉呢?所以,万万不要以为佛教是逃避现实的,佛教是真正面对现实的。一点也不逃避。按照佛教的理论,往哪里逃,根本就逃不掉,死了都逃不掉,只能好好去面对,从自己的内心去化解它。
  有一天,有一个僧侣开讲座。他讲的是《贤愚经》,经讲了一部分,他开始讲他的修行体验,讲到,他在僧团里,长期就看不惯一个人,大概那个人也看不惯他。矛盾严重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在社会上,遇到这种情况,就逃避了。我们的选择是,要么他走人,要么我走人。但在寺院里,僧侣间的合和是绝对的戒律,你必须无条件地从自己的内心里找到问题,然后与你不喜欢的人和解,最终喜欢他。再最终平等而公正地看待、对待所有的人。
  这多难啊,这得是多么大的功夫啊。
  那名僧侣讲,他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达到目的,但是,已经好了很多,现在看那个不喜欢的人,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难受了。
  这个过程,说着容易。做起来多难啊。
  在学诚法师的博客上,读过一段学诚法师与台湾的证严上师的交流。证严上师的一段朴素至极的话,让我的内心怦然一动,上师说,人世间,没有不能宽容的人,没有不能原谅的人。
  这个境界,对我们这样的凡人来说,太高了。
  不过,虽然高,倘使我们做不到,那这辈子就注定要苦下去了。
  生活不会因为我们做不到,所有我们不喜欢的人就不会到我们身边来。
  我的这段艰难的体验要从我和女儿的求学经历说起。
  这个责任在我,为了让女儿保留自信,自尊,也为了表达自己对俗世教育的观点,为了探索出一条更有利于社会长远发展的教育理念和方法,我自己自己教自己的女儿,她有断断续续三年的普通学校读书的经历,这三年里,就读过很多学校,有昂贵的学校,也有便宜的学校。然后我自己教她一段时间,然后读私塾,然后我又自己教她,然后山上跟随山上的僧侣、居士大德系统学习。
  她的这段成长经历都记录在我出版的三本书里,分别叫《你不就是希望我快乐吗》、《我就是希望你快乐》、《我还是希望你快乐》。
  几年里,我们接受了很多采访,在报纸、杂志以及电视上讲述我们的成长经历,我的目的是试图将家长和孩子们从应试教育的泥潭中拽出来,也试图让孩子们在家长的耐心以及智慧和爱的教育下充满自尊、自爱和自信。
  但是,我的教育方法是有问题的。在对刘真然的教育中,我注重了她的自信的培养,却忽略了尊重老师的培养。
  在面对不合理的教育时,我和孩子选择的是抗拒,而不是化解和宽容。
  所以导致了孩子不信任也不尊重老师。
  哪怕是好老师。
  因为老师的身份和他人是不同的,老师对学生有要求,这些要求的根本就是让学生克服和改掉缺点,获得学习的能力和知识。
  这是一个根本矛盾,如果学生不能接受老师的要求的话,那就没法教,也没法学了。
  我曾经在讲孩子快乐成长的第三本书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不再写孩子的成长故事了,因为她长大了,有隐私了。
  小时候的事情讲一讲是乐趣,大了的事情,再写成书,讲出来可能会影响她的生活。
  我犹豫了好些日子,还是愿意讲一讲刘真然和她的两个老师在山上的故事。希望更多的家长能够吸取我和刘真然的成长教训,能够在自信和尊重老师之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刘真然上山后,开始很喜欢老师,喜欢的不得了。
  但很快,她就和老师闹起了矛盾。
  她的两个老师在日本生活多年,在山上也修行了很长时间,我的一个诗人朋友上山看看我,恰逢中午排队用斋,我悄悄指给我的朋友看,我说,那个就是刘真然的老师。
  诗人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我说,这真是个修行人,那种气质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我很庆幸,孩子能在方丈的安排下有这样好的老师。
  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刘真然先和一位老师都发生了极大的矛盾,严重到不说话了,接着又和另一位老师发生了矛盾。
  矛盾的根源在于孩子平时散漫惯了,猛然间开始严格而紧密的宗教生活,很快就不适应了。而山上的起居的规矩都得靠老师传递,孩子的两位恩师在日本受过良好的生活和职业训练,养成了做事严谨的习惯,责任心很强、人品又极好的恩师在第一线直接面对孩子,调教孩子,对治孩子的自由散漫的生活习惯。自然,孩子将这种不适应迁怒到恩师身上。
  这是矛盾的关键,但这是我的肉眼能看到的。
  一定还有我的肉眼看不到的生生世世的缘分。
  然然跟我抱怨老师唠叨。迫切地想放假,下山,到天津的我的公司玩几天。一共请了七天的假。等到了天津以后,老师打来电话,说放两个七天的假,一个七天算请假,另一个七天算停课反省。
  我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暗下决心,两个七天的时间跟孩子朝夕相处,我一定要搞定她,一定要让她成为一个好弟子,帮她解决内心的问题,以好的弟子相回到她的恩师身边。
  第一天,我们在公司玩的很开心,第二天,我跟她谈,假期结束后一定要和老师好好相处,和老师真诚道歉,反省,回到老师身边。
  女儿说,绝不。
  我说,倘若你现在嘴硬,将来你一定会后悔。接着,我讲了一个我小时候嘴硬不听父母话,让父母生气,但长大以后非常非常后悔可又无法挽回的事情。故事讲的我觉得挺动人的。
  女儿说,就算以后我后悔了,那是以后,现在不管。反正我不喜欢老师。
  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三天,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效,十二岁的孩子,这么大的主意,这么冷静的思维。
  真是没办法。
  孩子妈妈来电话,倘使孩子不能改正缺点的话,可能就会失去在山上学习的机会。
  第三天,我很严肃地跟女儿说,如果你要是不改,就会失去我对你的爱。
  女儿说,没有倒好,你多烦啊,天天叨叨的。
  我说,你也会失去大家的爱。
  女儿说,随便。
  我说,我会不要你的。
  女儿说,那好,我走。
  我说,答应给你买的MP5不买了。
  她说,正好,我也不想要了。
  我说,道理讲了这么多,都没有用,实在不行,我就会考虑采取暴力。
  女儿不假思索地不屑地轻蔑地说,那你试试。
  那一刻,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很绝望。
  第四天晚上,我和女儿的堂兄,我的侄子,当年的天才少年,如今的公司的总经理一起剪辑记录片,女儿在一边看动画片,按照制度,操作台上禁止放饮料和水以及一切水杯容器。但公司执行的不好。我跟我侄子说,一定要把这个制度执行好,否则,万一有水洒到设备上,就完蛋了。损失无法弥补。就要从事先预防。
  女儿说,空瓶子也不行吗?
  我说,不行。
  女儿说,那不是太教条了吗?
  我说,制度就是为了防止,只要彻底杜绝才能没有万一。因为一旦有了万一,损毁了设备,也损毁了资料,这些资料都是无法复制的,都是花了很大的时间和很多人的精力心血完成的,一定要保护好,所以,一定要制定绝对的制度。这和你的老师给你制定规则是一个道理。你还小,现在耽误了你,就有可能耽误你的未来。你理解吗?
  女儿坚定地说,不理解。
  但是,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和思考。
  我感觉她听懂了,在思考,内心的坚固防线有了松动。终于有了一丁点希望。
  妈妈又打来电话,告诉她,如果不改的话,她可能会失去在山上读书的机会。
  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慌,这个从小什么都不怕的孩子,八、九岁就能独自往返北京天津的小屁孩居然恐慌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跟女儿谈了很多老师的唠叨。
  精神高度紧张的我,根据孩子的描述老师种种严格的地方现编了一个故事,我说,有一群战士上战场前要训练,有一个科目叫匍匐前进,有一个教官他很温和,总是耐心地跟战士们讲屁股要撅的低一点,再低一点,再低一点,否则子弹会削掉你的小屁屁。还有一个教官直接就一脚狠狠地踹在战士的屁股上,非常疼。战士再也不敢撅屁股了。
  我说,如果你是战士,你喜欢哪一个教官。
  女儿说,当然是那个温和的啦。
  我说,那好,战争结束后,第一个教官训练的战士都没有屁股了,被子弹削掉了,而第二个教官训练出的战士伤亡率很低。
  大家都从内心里感谢第二个教官。
  女儿对我的故事不屑一顾。但是,我还是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疑惑,也许她在反思。也许只是正常的反应。
  当天,我要求女儿找出老师十个优点,写下来。
  这一招是从山上学的,山上有一招叫“观功念恩”,就是让人养成看别人优点的习惯,总盯着别人的优点看,人就没痛苦了,总盯着别人的缺点看,看长了,肯定就要出毛病。世界上,所谓看别人不顺眼,看别人有问题,都是自己的眼有问题,自己的心有问题,人家肯定是有问题的,谁能没有问题,但那些问题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是拿别人的问题来折磨你自己。
  看别人的毛病看多了,就会要求别人去改变。别人还想改变你呢。
  所以,矛盾就有了,痛苦就产生了。
  “观功念恩”有点宗教味道,其实,我理解就是社会上讲的感恩的生活态度,感恩世界上的一切,过去女儿上的私塾每天吃饭前都要念:“感谢父母赐给我宝贵的身体,感谢天地赐给我生存的空间,感谢老师为我开启智慧,感谢同学伴我成长,感谢生命中的一切”,念完了才能吃。
  这就是感恩的训练。
  但,这个训练不深刻,不究竟。
  观功念恩,更深刻,更究竟。
  女儿无奈,每个老师各写了十条。写的很潦草,很勉强。我看出来,她想过关。想敷衍过去。
  我说,不行。
  女儿说,不行拉倒,我还不写了呢。
  我很绝望。
  一度认为,恐怕真的过不去了。开始反省自己过去对她的教育。她的性格有利有弊,什么事情都是两面的,保护了她的聪慧,但助长了她的固执,树立了她的自信,但内心却又不够调柔。
  第五天.我们又仔细地谈了谈,谈她的未来,谈山上的生活,谈应该尊重他人。尤其是要尊重老师,谈老师的优点。
  女儿嫌我太唠叨。
  第六天,女儿不理我了。我们开始冷战。
  第七天,我决定用狠一点的手法。
  我跟她讲,前七天是你放假,后七天是你听课,前七天你可以在公司里随便,后七天就必须和公司的员工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公司的员工每天早上都念《弟子规》,女儿转身就走,也不打招呼,走了也不说几点回来。
  她自己要么去亲戚家看看,要么就跑到图书大厦买书。
  虽然我们冷战,但她还是没忘了给我带点我喜欢的东西。
  我决定再狠一点。
  我叫她,她不理,明明听见了,但以戴着耳机为由,不搭理我。我上前关了她的电脑。她转身就回宿舍了。也不跟我说话,也没有表情,也不哭,也不生气。
  令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说,那你回北京吧,我这里是不让你待了。
  女儿立刻收拾东西。
  我一看,哪能让她走啊。见她收拾的差不多了,真要走。赶紧又拦她。继续跟她讲道理。
  这一次,她答应我可以尝试一下和老师和解。
  她重新认真地写了老师的十条优点。
  摘录如下:
  甲老师
  1、 教我学日语
  2、 起的早
  3、 睡的晚
  4、 每天坚持上早课
  5、 帮我拿东西
  6、 给我们上日语课
  7、 给我和某某下歌
  8、 经常去拣垃圾
  9、 给我们讲日语故事
  10、 打扫卫生打扫的很干净
  乙老师
  
  1、 教我学日语
  2、 给我带巧克力(下划线是她自己划的,表示老师其实很爱她,特意给她带巧克力)
  3、 给我们拿盘看
  4、 起的早
  5、 睡的晚
  6、 每天坚持上晚课
  7、 给我们上日语精读
  8、 给我和某某下歌
  9、 经常去拣垃圾
  10、 有日本客人来就去给师父当翻译
  见到这张字迹工整的纸条,我觉得我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我们的关系开始缓和。我
  跟女儿一起分析这二十个优点,正常心智的人,立刻能得出老师是绝对好的好老师,用世间的标准来看,简直就是圣贤了。
  和老师处不好,完全是自己的问题。
  女儿不置可否。
  女儿见到我的办公室里有一把小紫砂壶,非常喜欢,她要,我说,好的,可以送给你,但你要送给你的老师。女儿立刻说,才不。
   我说,那我就不给你。
   女儿说,那我就不要了。
   我说,算了,给你吧。
   女儿拿走了。
   转天,她把小壶送人了,送给一个向来我不喜欢的人了。
  令我很郁闷。送谁也别送她啊。
  这个念头一动,就非常惭愧了。
  人啊,哪有那么容易的啊。对女儿来说,她现在很难,内心很苦,她的老师何尝不是呢?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何尝又不是呢?
  我仔细掐算了一下,我身边难以相处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曾经发誓一辈子不搭理的人也有五、六个。
  这跟“没有不能宽容的人和不能原谅的人”的境界有多么大的距离啊。
  我有何颜面教育自己的女儿。
  但,装还是要装的。
  第八天,女儿又找到一个好东西,我又要求送给老师。她又不要了。
  女儿要出去买点东西回山上送人,我说你买了老师的礼物了吗?
  她说,不买。
  我说,你整理几本书送给老师吧,以前你答应过的,把日本僧侣小岛康誉的书送给老师的。
  女儿说,才不。要送你送。
  第九天,我跟女儿讲了一个我的体会,我说,就像治病,拿痔疮这个病来说吧,有的人动手术,切掉,然后回家趴几天,就彻底好了。有的人不舍得切,用药物慢慢治,不用受手术的罪了,但会一直拖着。我的脾气是,直接切掉,绝不保守治疗。疼两天,以后就好了。所以,我要是不喜欢谁,就直接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肯定就能解决心理上的这个问题。
  女儿说,那是你。你又不是我。
  让我很绝望。
  第十天,妈妈来电话,和僧侣及老师都谈了,老师都不想教她了。想打退堂鼓了。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女儿,女儿无动于衷,我们冷战。
  第十一天,继续冷战。
  第十二天。冷战。
  第十三天,本来要出发回北京,但因故推迟了一天。
  这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好,谈了很多。谈到山上的僧侣,谈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痛苦,谈到其实你观察到老师的种种不是,并不是真的老师有种种的不是,而是你的内心出了问题。我们在山上学习的目的就是要调伏自己的内心。
  女儿买了个小耗子,若无其事地跟耗子玩,不理我,任我说。
  说着说着,女儿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儿因此而哭。
  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啊。小时候,摔多大的跟头都不会哭,记忆中,她真正的哭泣除了这一回,还有一次是我和她妈妈闹离婚,我离家出走,她追出来,把我的身份证递给我。
  我看到她的紧张而痛苦的眼泪。
  这一次,她的泪水是因为她意识到她一定要对付自己的坚固的内心。
  对谁来说,这都是痛苦的。
  当你确定你必须要解决你内心的问题的时候,你的内心所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你一定会很委屈,很难过,很无奈,很伤心。
  然后,你就会哭了。
  第十四天,我们俩基本上有说有笑了。
  但是,提到老师的问题,还是会有些小疙瘩。但是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要和老师道歉的事实了。
  到了北京,我因故要带七岁的儿子还要返天津。
  女儿留在山上,临别时,女儿不像以往那样和我亲密地道别,而是挥手让我快走,说烦死了,总算是不用听你唠叨了。我说,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啊。
  她说,真唠叨,没完了。
  我说,好的,那就不唠叨了。
  最后,她很关切地嘱咐我小心开车。
  我理解两周来她的每一刻的心情,人,在对治自己的问题和习气的时候,都是痛苦的,跟治病一样。绝不是一两下就能搞定的。况且,我自己的问题也没有解决,我还有很多人、事在心里难以释怀,难以放下,还有很多人对我也难以宽容和谅解。
  事后,和她的两位恩师都交流过这个问题,老师说自己也有问题,我说,这不是老师的问题,而是孩子自己的问题。
  我们都有一个共识,她才十二岁,就开始接受这样的内心教育,而我们都四十岁的人了,却刚刚开始,还是她们有福。将来定会有所成就。
  老师和我交流了一下老二,就是我的儿子刘湛然的教育。因为山上没人看他,妈妈带女儿就已经很吃力了,带两个很成问题,孩子太小,不安全,我只好先带下山。
  老师建议我,要让老二上学。
  这个问题让我很为难。
  我还是想自己教。
  教育,是个多难的事情啊,教育孩子,教育自己,其实,教育孩子本身,是教育自己的过程,如果这个过程把自己教育好了,孩子就教育好了。我们在生活中本能的毛病不是“观功念恩”,而是“观过”,就是看别人的缺点、短处、过失,看多了,别人就不顺眼,看别人不顺眼,难过的是你自己。何苦呢,但改掉这个毛病,谈何容易。
  这是我暂时的观点和结论。
  未来的路还很长,有很多要实践和探索的事情。
  人跟人不一样,脾气秉性根器都不一样。方法肯定也不一样。
  但,知道道理了,上了路,就不用太愁。
  女儿回山上几天以后,我给老师发短信。问女儿的情况。
  老师回短信,还行,让她上课别说话,她就不说话了。
  过了些日子又发短信,老师回短信:有进步。
  感恩谢老师连孩子这点滴的进步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宽容孩子的任性,原谅孩子的固执,感谢父母赐给我们宝贵的生命,感谢天地赐给我生存的空间,感谢老师为我们开启智慧,感谢同行伴我健康成长,感谢生命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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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11-05-10
  29、
  
  在山上的生活让我忽然想到,原来我们的生活是靠惯性进行的。
  教书的就教书,做工的就做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的生活轨迹基本没有什么改变。人的秉性也是这样。
  有一年,在一个剧组写剧本,提到人物的命运问题,有一个名演员讲了他的看法,当然,这个看法也是很多人认可的看法,他说,性格决定命运。
  他的意思是,写出一个人的性格,就能预测出他的命运。
  我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没有大的外力,基本上一个人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都得按照惯性来。学习也是这样,一个人聪明一些,学什么就会容易一些。一个苯一些,学什么就慢。但是,聪明,也是有限的。
  还有相貌,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基本上没得改,就那样了。
  对男人来说,还好,不是很在意,对女人来说,长的丑是很痛苦的事情。无论后天如何去描,却画,乃至有手术刀去割,都很难改成让人有气质而且真正赏心悦目的模样出来。
  有的人苯嘴苯舌的,话都说不完整,表达能力奇差,一般,一辈子就只能这个样子。
  在山上,我能清晰地看到这种改变。
  我下山一个月,再回山上,看到一个居士,原来笨嘴笨舌的,说起话来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舌头打哆嗦,一个月,竟然主持上百人的会议,谈笑风生,红光满面的。该调侃调侃,该活跃气氛活跃气氛,虽然舌头还是有点磕拌,但已经明显是一个内心很笃定,很有控制现场能力的一个人。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以前在公司做过这样的培训,很难做到的,一般要有这样的改变,首先需要很长的时间磨练,需要很多环境的熏陶。
  而且,有的人会练出一副油嘴滑舌。
  这和内心笃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状态。
  我见过能说会道的,那种能说会道经不起推敲,实际上是嘴巴利索,但思维逻辑不够严密,其实是智力不够。
  我相信,在山上,佛学的系统训练,能通过对心灵的训练,快速提高人的智力,从而达到对人的能力的改变,如口才,驾驭现场的能力。
  我还看到我女儿也变了,长大了,她让我给她买一个笔记本电脑,让我很感慨,仿佛是昨天她还找我要棒棒糖和冰激凌,转眼,时光如闪电一样,她已经变成一个找我要笔记本电脑的小姑娘了。
  而且,她很忙,没什么时间搭理我,好象还为上次我生生扭转她的性格,让她改变自己对老师的看法的手段而耿耿于怀。
  不过,到我临下山的时候,她还是向我表达了她对我的关心。
  儿子刘湛然在山下天津的公司里不好好读书,到了山上,很奇怪地自己在屋里读《金刚经》。而不用人督促。
  很多人的面貌有了改变。变的更加慈眉善目,举止更加优雅。
  被我一一看在眼里。
  写下上面的文字,我尽量做到客观公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为我的读者讲述自己的见闻,并不因为我自己是个居士而去夸张这种变化。
  我想,如果身临其境的话,任何人都能够感受的到。
  最让我惊讶的是一个僧侣的改变,我曾经每天早上都听他的课,大概将近一个月,也和他一起外出,一起做事情。听过他很多开示。
  对他的言谈举止,说话的方式和风格很熟悉,
  我还用笔记录过他的讲话,大概二十分钟的讲话,录音笔没在,我用笔记的。
  他的讲话很厉害。但,偶尔有漏洞,有不周全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倘使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要是我用点心计,问些问题,也许能把他套住,或者把他带进沟里。
  但这次上山,参加了一个皈依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二百多人在佛堂里听他的讲座。
  这二百多人,什么文化背景的人都有,什么思想状态的人都有。
  这段讲话,如何讲。
  本来,我想用文字记录下这段讲话,但发现,语言不管用了,因为即便我把他的当时的话一个字不拉地记录下来,肯定不是当时的面貌,因为当时的气氛,当时的环境,举手投足以及神色气质完全是应对当时的听众而来的,特别是回答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说,有人问酒肉穿肠过如何理解;有人问情感怎么办;有人问一切法皆是佛法怎么解释等等。
  他的回答,绝妙,即不伤人,也能让你在你的思想高度接受,还能让全场不同文化和教育背景的人都折服。完全不是一个月前的那个水平,进步竟然如此神速。
  以我的文字能力,根本无法再现。
  最好是在现场。那种感受,确实是终身难忘。
  第二天早上的早课后,关于念佛的问题,他讲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可以用精彩致极来表达。
  语言依然无力表达。
  好象,现场没有录象。
  关于念佛的这段开示,起源是因为很多人问他念佛的问题,认为他很高,都问他念出了什么境界没有。大概是问的太多了,他老人家就趁着早课结束的这段时间来个一锅端,都给解答了。
  解答的妙趣横生。
  当然,我依然可以用下面的文字来复述一点点,但绝不是他的本意了,也不是我已然接受和理解的那个本意。
  录几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没有现场环境气氛,但别当真,当真了,文字就害了你了。
  
  念佛先念出数量来,凑数,念到个三两亿的,再说。
  以后别再问他问题,一定要问,先念十万声佛。
  没有数量,说自己见光见花了,都很可疑。要是执着这个,真是阿弥陀佛,很可疑,这句也算凑了一个数。
  念佛也要学教理,学教理也要念佛。
  到底怎么念佛才能念出正念呢?多念,末世人心散乱,只能靠多念,几十万声里有一句念出正念了,就是成功。
  不要追求感应,我就没有感应,什么书都读了,也念了几百万了,没有感应。
  有一次好不容易见到点境界,被同屋的人吃东西给搞没了,让我好一阵埋怨他。
  不要拿佛法说事,我是南方人,现在尽说北方话,这话很王朔吧,不要拿佛法说事,我一直想写这样一篇文章,什么意思呢,生活和学修中,就是要让自己的行为符合佛法,而不是用佛法来解释你的行为。
  在家人有在家人的责任,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责任。让你布施,不是要让你搞的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随份随力就行。
  我现在不拿钱,持这个戒,一下子就轻松了,放下了,现在我全身连内裤都算上,还不值三百块钱吧。
  不要把经典中的一两句拿出来问,我怎么回答你呢?我怎么才能跟你讲清楚我天天在寺庙里神神叨叨地搞的这些事情呢?所以,讲不清楚。
  每天要念两万声佛,实在不行,两千声。
  不要说自己忙,忙怎么写的,忙是一个心加一个亡,心死了,就是忙,实践证明,再忙,都可以做到每天念一到两万声佛,能有多忙?我认识一个管理着几亿资产的老板,每天都念两万声。
  我从小五音不全,本来今天是要带大家念佛的,但我不会起调,那个调子我都不会,我就会念阿弥陀佛,所以今天就带不了大家念了。
  我这人很复杂,书也读的多,什么都读了,很复杂,很复杂就不好,所以,连个好梦都没有。僧团里有个同修,人简单,他很简单,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实,我要说他,他绝不敢跟我还嘴,因为我地位比他高。就是他,晚上睡着了有菩萨来给他讲法。这事,你们说怎么办?
  有的经典里把声闻乘都判为外道,有时候我忽然想,我是不是个外道啊。
  (答非所问),我才不上你的套,想拿这个问题把我套住,我不上当。
  今天跟大家讲的这些,也是要破一个东西,大家都以为我念佛多厉害,多有功夫,老是问我,今天就是告诉大家,我没功夫,不要对我有神秘感。破掉这个东西。
  我念佛就是凑数,每天凑够数,凑数念佛法,我讲的和祖师大德都不一样,和别人都不一样,没办法,只能这么讲。这么讲,行不行。
  
  对我来说,文字不好使了。
  所以,我决定做记录片,拍摄制作一些文字所不能表达的那些文化的、智慧的、精巧的,绝妙的思想片段,心灵的小品。
  如果,一两年之内,我没有因为无常而死掉的话,除了这些文字,我还会给我的读者奉献几条记录片。
  讲这个可不是晦气,是有说法的。
  刚回到山上,见到一个僧侣,好久没见,客气一句,法师最近可好。
  僧答:还好,还活着。
  我以为是客气。说:哪里。
  等僧走了。
  醒悟过来,哦,这哪里是客气啊,僧们分秒学修,哪有时间跟我这个凡夫客套啊,就是提醒我无常啊。
  谁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到来。
  头几天读《菩提道次第广论》时还尝试每天的功课就以当天就死掉来策励自己,有点效果,但有多大的效果,自己也不清楚。
  上面那名为大家做精彩开示的僧侣还单独为我开示了几句,正好在寺里遇,他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他说,不要整天想着出家,你这么大的,我们不要了,所以你要把心思放在做实事上,脚踏实地地做事。
  我说,好的。
  我是这么回答的,但也没全当真。把僧侣的慈悲苦心这些该当真的确实当真了,策励自己的方便说法就没当真,但也不知道当真的对还是不对,就好象看到了别人的变化,但看不到自己的变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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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11-05-10
  30、
  
  我很担心把这些文章写成“相似法”。
  “相似法”是貌似真理,但其实不是真理,容易把人引向歧途的语言和方法,这是我的理解。
  所以,您看到的这个系列小文,万万不可以当真,只当消遣就可以。闲着无事翻翻,坐地铁,等车的时候,可能比摆弄手机琢磨着给谁发个短信什么的更有意思。而已。
  真理,还是要到经典里去找,去找真正的僧侣和大师那里去讨要。
  这样的话不再说了,要是您还是读偏了,那就是您自己的事情了,跟我没关系。
  即便是理解上面这段话,人和人也是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根器不同,前世不同,男人和女人更是不同。
  那还是很多年前,我在天津的挂甲禅寺里听一个禅师的开示,他让我们想想为什么在寺院里做功课的男人少而女人多。
  大家回头一看,确实,男的稀稀拉拉地十来个,女的一、二百人。
  禅师让我们想。
  我们谁都没想出来。
  禅师告诉我们,那是因为女人比男人苦。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无论在物质上和法律上以及精神上都推广男女平等,男女都是无法平等的,因为女人太苦。
  苦比黄连。
  依我的生活经历来看,我老娘把我们几个拉扯大,物质上的苦吃的就不用提了,我觉得最苦不是物质,是精神上的,母亲常年猜疑父亲要抛弃她,也猜疑邻居会陷害她,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地质队的大院里,母亲经常和邻居林奶奶吵架,两个人忽然间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叉腰就对骂,骂的话不堪入耳。一般吵上个一两个小时吧,然后就收工,各回各家。跟体育锻炼一样。
  当然,绝不是我母亲这样,地质队很多妇女都这样。
  我上学时,有一个女同桌,写一篇关于母亲的作文,那时候我们都按照老师的教导,要把母亲写成勤劳、勇敢、善良、爱祖国、爱孩子、爱下一代的好妈妈。怎么感人怎么写。母亲的形象怎么光辉怎么写。
  写的我们都忘了母亲的真相是什么了。
  而我的这个女同桌写了一篇关于她的母亲的缺点的作文,是说她妈妈如何的不讲理,如何的歇斯底里。这篇作文,遭到了老师的严厉批判。
  那篇作文我看了,我觉得写的很对啊。母亲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不光是她的妈妈,我们的女班主任也是这个样子的,经常的大发雷霆,经常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要抱怨一大堆,发一大堆的牢骚。还经常因为一件小事给她儿子一记大耳光。她的儿子也在我们班。
  班主任怒气冲冲且得意地说,这个耳光不光要让她儿子记住,也要让你们全都给我记住。
  让我们记住什么我忘了,但那记耳光和她永远阴郁怨愤的表情,我是永远也忘不了。
  我的姐姐。
  也很苦,苦到什么地步呢?
  我亲眼见过她在一个纺织工厂里和女同事们打架后的战况,她浑身上下全被掐的乌青,一块好肉都没有。依照她的脾气,估计她也把人家掐的一块好肉没有。
  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我母亲一生节俭,一生为了养育几个孩子吃尽苦头,也因为她的脾气吃尽苦头,她不认输,脾气刚强。
  最不幸的是她老人家还生了个她的天敌,我的姐姐。比她还不认输,比她还刚强。
  从我记事时起,她们两个就是死对头,小时侯母亲骂姐姐,骂的很难听,大了,姐姐骂母亲,骂的也很难听,再大了。母亲老了。
  我们劝姐姐,做人要孝顺母亲。
  姐姐尝试着做了,但最后失败了,她告诉我,她见到母亲就烦,偶尔碰一下母亲的手,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也许,我的母亲和姐姐的事情是个案。
  但天下的女人过的很苦是毋庸质疑的事实。我相信,有少数过的好的,过的有智慧的,但那太少了,通情达理且充满智慧的简直就凤毛麟角。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几个人见过孟母那样的。
  大乘佛法,讲度众生。
  山上有个大居士,他说他就想修行做个罗汉,众生太难度了。他还跟我讲了春节他回老家,有朋友喝高了,在他家里撒酒疯的事。他说,他当时就想,这人怎么帮呢?简直就没法帮吗。
  他说的,我很理解。
  一想起我老娘和我老姐,我就心疼。这两个简直就是宿世的怨敌,水火不相容,针尖对麦芒,我母亲最后和所有的儿女都不相容了,好在她是母亲,兄弟几个都能容纳她,孝敬她,但是,我姐就不行了,已然和家庭所有成员决裂,她们,该怎么办呀?
  想起天下这么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痛苦女人,这该怎么办啊?
  医院、心理专家、家人的开导等等,其实都派不上真正的用场,在我看来,只有在寺院里管用,寺院里有威慑力,在这种气氛和环境下,你必须改掉自己的习气和毛病,体谅他人,最起码要做个通情达理的人,才能和别人相处。才能修行。
  即便这样,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在挂甲禅寺,早课,如此庄严和肃静的气氛里,忽然,两个女人就吵起来。原来,是为了争夺一个蒲团。
  搞的大师很为难,只能在事后说,宁搅千江月,不动道人心。大家在做早课的时候,心都很静,你们争一个蒲团,影响大家的心,很不好啊。
  龙泉寺女众也比男众多。人与人之间在一起,都会有摩擦,有碰撞,但是,男人会豁达一些。女人就很难了。
  寺里开法会,放蒙山。
  极其肃穆庄严的佛事活动。因为场地有限,一部分居士临时在僧侣们的斋堂里参加。
  刚刚落座,大家正要闭目收心,忽然,女众中,一个老居士站起来,说,有的人很不自觉,手套乱放。
  我观察,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居士正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忍耐。看着真是让人心疼而着急,真怕她忍不住,因为磬声已响,佛事活动已经开始了。此时争执起来,实在是不合适。
  老居士说,手套就是某某某的。
  这下她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说就说,干吗要提我的名字。
  老居士立刻接招,抬高了嗓门喊,有意见都可以提。
  有人过来劝,法会开始啦。不能说话了。让一让吗。
  老居士完全失控,和我母亲的神情一个模样,激动地指着年轻女居士说,不,不,我认识她,我知道她,我们一起干过活,我知道她是成心的,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年轻女居士又闭上眼睛,使劲忍。
  旁观者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只要此时这个年轻女居士忍过去,不说话,事情就平息了。不幸的是,她终于没有忍过去,和我那个永远不知道忍让的姐姐一样,回头,说,我没有错,我干吗要让你。
  老居士就等着这句呢,立刻接招,我都七十岁啦,你干吗不尊重我。。。。。。。
  至此,两人的语言逻辑已经完全混乱,情绪彻底崩溃。
  什么法会不法会的,全都不管了,老居士怒火冲冲地要以七十岁之躯给年轻居士磕头,以此来惩罚她的还嘴,好在人太多,挤的满满的,弯不下身子。
  发怒的发怒,忍耐的忍耐,劝阻的劝阻,观看的观看,一团混乱之后。稍微平息下来。
  年轻居士端坐着闭着眼睛在继续忍耐,老居士也端坐着闭着眼睛忍耐。
  相信,虽说身体都端坐着,但心里却定如虎啸龙吟、翻江倒海一般。
  至少,我就是这样的啊。此时,应该是收心等着诵经了。我却能将所有的细节都不经意地记下,说明我的心也是在极度散乱中。
  修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诵经开始了。
  老居士完全崩溃,没诵几句,忽然放声大哭。出了斋堂。
  人,是个多么苦的生命形式啊。
  女人,怎么会苦成这个样子。
  好在,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已经在寺院里开始调整自己的内心,寻找生命的意义和答案,在高人的引领下,学习离苦得乐的方法。
  虽然很难,但我们在做。
  做就有希望。
  我老娘和我老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我猜,拿绳子捆她们来她们也不会来。宁可在人间鸡吵鹅斗地相互死掐。也绝不肯低头反省一下自己和整个的人生。
  有什么办法,让她们也能放下怨仇,上山来调整内心呢?
  真难。
  女人,太苦了。
  我感慨的这个苦,也不仅是目睹两个女人的争吵,而是将整个生命的苦,前生后世的苦都兜了进来。
  真苦。
  其实,男人没有修为,也苦,只是某些方面不像女人表现的这么粗猛罢了。把我心里的那些烂事和蠢事都晾出来摆一摆,比上面那两个女居士要生猛的多。只是,没人那么观察我,然后写下来而已。
  稀里糊涂地苦一辈子的男人有的是。
  那天,有个很有修为的僧侣跟大家讲,什么能真正有觉悟了呢?就是你苦到头了,苦到底了,苦到没有路了,那就有觉悟的可能。
  这话太狠,也很令人难过,很令人伤感,但我相信,这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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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11-05-10
  31、
  
  有时候我会下山,处理一些事情。
  山上山下往返就会有心理上的波动,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坚定的人,做事情知道坚持,细数自己三、四十年有形和无形的收获,大多来自坚持。
  但是,偶尔有疑惑,对自己的思想,生活方式乃至自己的一切。
  小时候我想过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我感受的世界和别人感受的世界是一样的呢?也许世界不是我所感受的这样的,也许是另外一个样子的。那么别人感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因为想的比较困惑,迷茫。想不想去了。就打住。
  现在看来,疑惑是人人都有的。其实,“疑惑”这个词不准确,我还是更喜欢“疑情”这个词,因为“疑情”还带有一点情绪的味道在里面,有心力波动的意思。
  有的时候做事情心力很旺盛,有的时候会比较低沉。
  低沉的时候就会有疑情。
  我在山上目睹过一场疑情对答,很有意思,基本上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问题,不过,我想问的不是问题本身,因为问题本身是整个人类的问题,绝不是通过一场问答就能解决的了的。这个疑情可能是一生的问题。我最感兴趣的是一个对佛教有着极大怀疑的人当众询问一个僧侣时,这个僧侣做何回答。
  那天是上《菩提道次第广论》这堂课。上百人在一起集体学习这部“论”。
  忽然一位法师带着几个朋友进来来参观大家的学习,这位法师出家前学哲学,教书,很年轻,很有修为。以前一直就给大家讲这部论。
  我听过他的不少课,他对儒家的东西很在行,也很通。很多佛教课在讲之前,是先讲儒家的经典和思想。
  他对现代社会民主思想有个新鲜的说法,很让我惊讶,他说,民主就是很多无明的人想做主。
  当然,这个说法不太容易理解,因为这句话真正理解起来是需要一些宗教知识和经验的,否则,就掉进了对抗民主,鼓励专制的套路里了。况且,“无明”这个词大多数人都搞不懂。
  法师带着朋友一进来,学员们强烈要求他给讲几句。
  法师把带来的朋友安排在座位上,然后升座,讲了些《菩提道次第广论》中的一些问题。
  光讲比较枯燥,法师希望大家提问。
  一位刚上山不久的女居士站起来提问,问题很猛。
  她问(非原话,但意思大致如此):在座的都是信佛的,可是我有个疑问,比如,我在单位里,我们单位生产的那个产品根本就不是个好产品,可以说是假的,但是很多人在一起,天天讲这个产品好,天天讲,天天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就觉得那个产品就是好的,那么,我们这么多人在山上,天天讲佛教思想好,天天讲,天天讲,大家就认为是好的,是对的,这是不是就根搞传销的一样,假的东西说多了就成了真的。
  法师(非原话,但意思大致如此):佛教不是我们天天在这里讲他好他就好的,而是传承了二千多年,他要不是对的。不是真的,怎么传承两千多年呢?
  她问:我注意到很多学佛的都没什么文化。那没文化怎么就能说明这是真理呢?
  法师:弘一法师就很有文化,他不光是有文化,而且文化很高,文字、音律无一不精,他选择了佛教,可以从文化的这个角度证明佛陀的教诲是真理。
  她问:很多人讲学佛对身体好,可是学佛的人也有身体不好的。
  法师:学佛确实有身体好的,像本焕法师已经一百多岁了。
  她问:那日常法师为什么不活到一百多岁?
  (注:日常法师,高僧,龙泉寺僧俗大众学习〈菩提道次第广论〉主要是听他的讲座录音,共一百六十个小时,深入浅出,极其精彩,把深妙的佛学理论、思想和修行的次第方法讲的令人叹为观止)
  法师叹息:那是众生的福报不够,所以他没能长久住世。如果他还在世的话,还能利益更多的人,现在只能听他的录音。
  她问,我实在无法相信有极乐世界。你怎么才能证明给我看呢?
  法师说,你可以存疑。先存疑。
  这段对话的提问没有毛病,是所有人都会提出的问题,僧侣的回答有很多毛病和漏洞,但是这些毛病和漏洞是建立在提问者的知见上的。
  在这个前提下,那么能确立一个观点,佛教思想,相信能深入,不信就没法深入。
  这是我的体会。
  我身边的人应该都会有类似上面那位女居士的那样的疑问。这些疑问有种种解答。
  我也有这样的疑问,但是我对疑问的解决方式不是一定要追着僧侣获得一个答案,因为我确信语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无论他如何回答,都无法真正地去排遣我心里的疑情。
  要靠感受,感受,感受一会儿,也许就有答案了。
  我观察那位回答居士提问的僧侣,回答什么不重要,而是他的心态,作为僧侣,他没有对这种否定他毕生追求的信仰的问题起烦恼,所以也没有反击式的回答,他很平静。我觉得答案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回答者的包容,世界上最可贵的不是谁能说服谁,而是谁能包容谁。谁能够放弃对立,选择包容。
  这就够了。
  这位僧侣好象外出参访去了,后来一直就很少再看见他。如果有机会,我会问问他是否过疑情。
  有了疑情会怎样。
  我在一本书上读过,也在一些高僧的讲座录影中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
  话是听明白了,但意思我想我肯定是不明白的。
  没有那个境界,只能欣赏一点点语言、文字的意趣,而已,没办法。